神 驰 白 水 寨
傅 庆 平
位于云髻山区广东省新丰县城东北 3公里处练溪岭山麓白水寨水库,是由东北、北、西北、三条主山溪汇集而成。处在亚婆髻林场一片松林杉树环绕中,白水寨水库宛如镶嵌在这片繁衍生命的绿荫中烘托出的一颗晶莹碧透的大明珠。未建水库前,由山泉、雨水汇集成的溪流自高而下飞落,长百余丈,宛如一条莹透的白练,故名白水寨。又因两山峡谷中分石横亘,夏秋之际溪流迸溅如雪瀑飞喷,惊人心魄蔚为壮观,故古有“练溪喷雪”之誉,乃新丰古八景之一。盛夏这里比广州气温低3-5度,又常有黄麂、果狸、穿山甲、画眉等禽兽出没,是夏日游览避暑狩猎垂钓的好地方。难怪清代长宁(新丰)县令彭珑遍游云髻八景后写下“云发不梳新样髻,玉容未改旧时颜;月为鸾镜霜为粉,霞作胭脂雪作环”的诗句。
白水寨水库在两山峡谷处,集水面积5、2平方公里,总库容量237、8万立方米。1959年秋彻起大坝建成水库发电后如今虽已难觅“练溪喷雪”的旧颜,但在水库东北角溪瀑处依然不乏其恢弘壮观之势。尤其雨后登临此处,远闻瀑响如沉雷惊梦,及近如千军万马奔腾嘶鸣,震天动地气势磅礴。那宽10多米,高20多米涌溅而下的飞瀑,如雪花喷迸漫舞溅跃起星星点点的水雾,溅洒在人身和颜面。一丝丝凉爽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快意悠然而升。尤其快步登山大汗淋漓后的疲乏躁热,全然被此刻的惬意冲溅到九霄云外。那往日的烦躁不快,尘世的喧嚣污浊早被此刻的天浴洗涤得一干二净。
这里虽不比李白诗中“飞流直下山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势,但也却使你恍然间置身于花果山的水濂洞下。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真算得上酷暑中难得的一片世外桃园。盛夏我一家人来到这里,妻晓红拉着又蹦又跳三岁的女儿带着几分憧憬地说:“唉!啥时有钱了要是能在这儿买块地盖间房,种菜种果养鱼多好”。“是啊,”我笑着说:“再建些亭台水榭约三两朋友吟诗下棋,又有谁不愿畅享这湖光山色绿树成荫如仙如醉的闲情逸致呢?”
首次上白水寨是位电脑发烧友带我上山的。在水库我学会了钓鱼,从此每逢节假,我就带着妻子,将三岁女儿骑架在自己双肩上,大步流星地登山。初夏一天上午正行至半山,突遇风雨骤下,顿时三人缩在一起。一把小伞怎承受得住狂风恶雨,山风将整个伞倒反过来,尽管我弯下身躯遮护幼女和妻子,但三个人还是成了落汤鸡。顿时全身的热汗都被从头到脚冲洗得淋漓尽致,虽然狼狈不堪,倒也着实领略了一番纵情的雨浴。雨过天晴微风起处,再看那雨水沐浴过的山林,满目澄碧如同一个崭新的天地刚从这世界诞生一般。面对这难以描摹的景观,你真得感谢造物主的恩惠,带给人类这么美好清新的世界。有谁能面对此景,不更加珍惜生命热爱生活呢?珍爱这养育你的厚土呢?
当我离开海口某报社在广州人才市场应聘为《山茶花》编辑时,第一次踏入粤北新丰这片绿色的山野,我第一感觉就是这里山不同于北方黄土高原。北方的山大而苍劲雄浑,起势徐缓而广袤,颇有几分悲壮气氛难免让人想起塞外铁蹄四面狼烟的情景。南方山起势急快所以显得高而陡峭,然而却到处生机盎然,青翠碧绿。看着溅跃的清溪湍流,我深深地呼吸着山林中特有的芳馨禁不住自语道:“好一片青山绿水!”可坐旁边的当地人却诙谐地说:“是穷山瘦水吧”。不错,新丰是很穷,但这里的山和水却美得惊人。更可贵的是这里山民和这山水一样清纯,充满着美的心灵。90年我下乡到新丰回龙镇,从莆昌步行20余里进入松山热水村采访植树造林的耕山汉陈帮清时,(我的报告文学《山魂》一文在侨刊《粤北乡情》发表仅半年,他就被选为新丰建国后第一个全国人大代表。改后在《广东党史研究》一书出版。并选入作家出版社报告文学专集《涛头壮歌》一书。05年11月又编入《新世纪之声》一书并获国家级银奖)他得知我来自太原,2千公里外的省城,一定不习惯缺油少味的饭菜。他并不富裕,却杀鸡宰鸭招待我。那时仅23户的热水村没有电,他打着手电在山野深处放鼠夹,第二天为我打来山鼠下菜。当我又一次下乡采访他时,他得知我因住房潮湿而患风湿症,就把自己捉的金环蛇浸的药酒送给我治病。这一切你能说这里纯朴的山民心灵不美吗?
我常抄近路从新丰铁合金厂门前小路北行直上白水寨。踏着青石铺出的路阶先经过一片松林。路边一些叫不出名的七色小花点缀着掩映在绿草丛中分外迷人。枝头声声鸟语象是对踏青的客人寒暄问候。草叶林木和山石泥土特有的气息迎面佛来,穿越松林上山的路阶象90年代我从太原探亲返粤时,经祖籍芜湖市,坐江轮逆水到九江,从九江南步行10多公里自庐山仙人洞西面的后山小路上庐山的情景。你从溪流冲断的石阶跨过,会看到小松鼠抱着松果在松枝上蹦来蹿去,也会看到路边象小蛇一样蠕动的蚯蚓,不过白水寨的蚯蚓大得惊人。象钢笔一般粗,长约一尺的毫不出奇,作为国外美味新潮,我想饲养这种蚯蚓倒是个致富的好途径。这里虽不及庐山奇险但每次穿过松林断溪,那石溪边蹒跚的小石蟹,树梢草丛中惊飞的五色鸟、各种颜色的大花蝶总让你想起当年的庐山之行。
穿过松林坡,蓦地一块巨石兀悬在路边。突出的悬岩下凹进4--5米,凹石洞中不知谁敬了个山神位,几盏大概是山鼠或什么小兽品尝过的米酒东倒西歪。石板桌上披着块红布,摆放着点点香火。两旁山石上不知哪位风水先生竖了一幅对联,被风雨侵蚀得已看不清字迹。有一次我在水库钓鱼归来已晚上八点多了,山里杳无人迹没有月亮我又没有手电。正巧那天黄昏我从另一条小路下山,在泄洪渠旁看到条翠绿色的小蛇,昂着三角头将身体的三分之一悬向渠水空中,两眼盯着我一动不动。(据说这种蛇有剧毒)一瞬间我毛发倒竖,我用鱼竿对着小蛇,边看着它边悄悄地绕过它。蛇爱在傍晚和夜里活动。这荒山野岭的被蛇咬死恐怕都没人知道。想到这里我的心收紧了。当时我正路过两米高的草丛,这里乱流沟石滑苔丛生,慌不择路脚下一滑就摔倒在山神前面的乱溪石中。我顾不上手和臀部疼痛,爬起来几条小鱼不要了,鱼竿也顾不上捡,连窜带跳离开草丛。一边跑杂乱的蒿草就象人手一样纠缠着你,直让你胆寒不已。我生怕那山神旁的小鬼追来留我陪他们作客,连看都不敢看那星星点点的香火神位处.......从那以后就不敢在黄昏后上山了,我怕蛇更怕晚上不小心掉下山涧深壑中。
虽经了这次教训可我还是习性难改。每当闲暇,天气阴晴适中时总禁不住还要上山的。尽管穿过蒿草丛的记忆犹新,就在白天这段路也显得神秘兮兮的。山风吹拂着两边深密的蒿草,象两对望不到头的绿色卫兵,一个个向你点着头迎侯致意,有些还时不时地弯下腰亲昵地把你抚摸揉弄,搞得你左右避之不及。尤其在夏日里更让你周身一阵阵瘙痒,真恍如窈窕女郎轻揉之手的抚摸,直让你禁不住心旌动摇。每逢这时我就冒出个荒唐的念头:如果在这仅行一人深不见人的草丛中设一支伏兵,一把火烧来岂不成了当年三国时诸葛武候设计火烧新野大败曹兵的一幕重演吗!
穿过草丛走过一段山路,站在直泻而下的发电用的输水管道平台(我把它起名为观景台)上俯瞰山下的配水监测站和水电站,片片绿田袅袅炊烟栋栋楼宇。远处105国道上甲虫般移动的汽车尽收眼底,时不时还能看到山间悠闲漫步的水牛,好一副人间美的图画。尤其雨后面对这散发着山里泥土的气息,远离了城镇的人声、机声喧嚣和污浊的空气,伴着鸟语花香站在这气吞山河的山上,这清旷的世界恍如蓝天下另一个世界。虽不比张家界风光奇丽更不如泰山气势恢宏。但这满山的翠绿澄碧满山的清幽别致,怎不让人流连忘返怎不让人驻足沉思久久凝望呢?
说来也怪,过去从未沾过鱼竿的手,自去过白水寨后,现在一有空就想钓鱼,倒不是真想吃鱼,更多的是想钓起山里水库四周宁静的山水丛林,把这山水草木钓回家里细细品怀。离开观景台路过一片竹林,这儿的竹细而柔韧叶翠而稠密。我爱竹但在太原不多见,更少见象这种野生的凤尾竹。有趣的是初次跟山里出生的一位电脑友上白水寨时,学会了做鱼竿。折根长约两米的翠竹削去竹叶,杆头栓条2米多长的尼龙线,线头系上鱼钩,距鱼钩1.5米处栓上白泡沫塑,或栓一红色圆珠笔塑壳当鱼标。轻巧的鱼竿做成了,再就地挖些蚯蚓作鱼饵,足够你一天消受了。当我也学着象老手一样鱼杆一抛,等到鱼标一沉时,随手扬起鱼杆,嘿!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上钩了。这条鱼虽仅二两重,可这毕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钓鱼就成功了。当时那个喜悦劲就别提了。别看钓鱼简单,可其中学问不少,初始紧张,继而烦躁再则沉稳放松。好吧,且随它去,愿者上钩。静静地别说话,眼盯着水面放心去想,平日里无瑕想无法深思的事都可以在此尽情驰绪。
山里的鱼原本很傻的,只要有饵,放马来咬,咬则必上钩。可现在来的人多了就不同了。有人骑摩托从大路来,几声雷管爆响顿时水面飘起一片死鱼,有鲤鱼、草鱼、石头鱼,大到五六斤小的有鱼苗,还有火红色的水蛇。鱼也就越来越少了。活下来的鱼后来也学精了,只要看到人影就潜入水底。有的鱼旁敲侧击把饵都吃光了也不咬钩。由于人们肆捕滥炸,鱼也就越来越不好钓了。有一次我攀悬崖绕到人迹罕至的僻静处,看到条一斤多的鱼在岸边游弋。于是我虔诚地潜心静侯,终于它上钩了。它咬住钩不放直往水底拽,紧张兴奋的我从未钓过这么大的鱼,一时兴起使劲一拉,鱼一挣结果连鱼线都挣断了,鱼带着咬下的鱼钩跑掉了。那次钓鱼使我懂得:凡事要循序渐进不可躁而冒进,(做人不也如此吗)要放长线顺其游动,待其疲极顺势牵引到岸边水面,入水掐其腮取之即可。
不过钓不到鱼也好,每逢天晴时我总喜欢放开四肢躺在坝中间的石椅上仰望蓝天。这里的天湛蓝的出奇,真让人恨不得溶进去,那平日的仰郁全都烟消云散。在这里什么都不想,也不愿想。闭上眼睛静静地和蓝天结合为一体,真想在这种环境中轻轻地永远沉腼下去长睡不醒。静下来顺着地表隐隐地听到水库东北瀑布的喧响,远远地听来很是徐缓、沉稳真宛如大自然的催眠曲,让人感到放松,安神随意。假如有一天这里辟为旅游地,我想应建一亭,取名为逍遥亭为好。
绕过大坝从左侧沿公路步入水库西北面一条林间小路,可见到另一条高23.8米宽四米长110米的水坝。这是上游水库。库容量150万立方米。其水库和容量比下游主库小多了。在其西北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死水塘名黄沙坑。这里的水黄而浑浊,鱼都不能生存。从公路通往上游水库的松树杉林间有一片近30平米的空地林荫地上有一层黄色细软的山沙,这里真称得上修身养性的佛地胜天。清晨5 时快步上山,45分钟后登临此处,呼吸着清纯神怡透入心脾的醉人空气。这里虽距水库瀑布仅一山之隔,但周围静得除了一两声鸟叫和虫声外,连一弯针叶落在积叶上的细微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不由地暗暗赞叹大自然:好一片清静的净土真是鬼斧神工绝妙无穷呀!在这幽静肃穆中,我的意念变得幽远深邃透彻明晰。我凝神屏气体会形意拳每一个动作要领:心与气合,气与力合,力与意和,全身心融入形意合一的意念之中。
而最让我难忘的还是夏日雨后的水库盛景。那天上午10点,我和一位业余书画家曾永清先生穿过山头松林,绕近路跨棘丛来到水库东北最大的瀑布旁。恰逢一阵大雨,顿时整个水库天、地、水浑然合为白茫茫的一体。先是雾蒙蒙的,尚依稀可见水库四周山影,片刻后渐渐消失在一片白色大幕之中,整个世界都被笼罩了。伞湿透了,人也湿透了。40分钟后雨越下越小渐渐地雨停了,而这雨雾织成的大幕却迟迟不肯拉开。雨由小到停止后的半个小时里,水面上如电影中的幻象一般,交织的白雾渐渐由浓变淡,那道帷幕由鱼肚白转变为藏青色,再化为淡青色。这其间水面上由近及远泛起一股股白而透明的水的雾气,这雾气自然悠闲地袅袅飘逸,游荡着上升而去。好一张活动中转换的奇妙的大自然帷幕,就在眼前逼真地幻化着演示着,简直象天宫的琼楼玉宇藏云遮雾。虽然没有鼓乐齐鸣更没有玉女翩翩,但你听,不远处瀑布的轰鸣,不正是最和谐的鼓乐吗?那袅袅飘升的淡蓝色云雾不正是翩翩玉女的曼舞吗?88年3月我曾到山东蓬莱未曾见到海市蜃楼,但白水寨此时的景观已足以了却我观海市这一平生所愿了。不过可惜的是,在荒野僻岭中这半个多小时的良辰美景只有我们两个人看到,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当时我们兴奋地不住称赞:“哇!仙境,仙境!”是啊,白水寨,何时才能第二次看到你这闭月羞花之貌、掩纱夺人心魄之颜呢?不信吗?你来到这里定会觉得自己容光焕发,人和衣着在水天折射下都发光发亮,带点红、蓝、黄三色的反光,尤以蓝色突出。蓝色是冷色,她令人感到凉爽轻松、头脑清晰、思维明快。蓝色是人类理想和梦幻美的颜色。每逢身临其境,我常常禁不住暗想:这地下该不会是有什么稀有矿产在等待着人们开发吧!
白水寨啊!你无疑是岭南粤北地区一处静化人们灵魂陶冶人们情操的一方静土。但愿这片暂时还为人们知之不多的山水宝地早日开发成为驰名中外的旅游胜地,并将常驻于此美好的自然景观向所有的世人展示。愿你的美与天地常存与日月共辉。
原载《粤北乡情》1997年37期49页
《广东侨联》2005年发表第2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