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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大家进来看一看.很感人的长编小说[兄弟].准备好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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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兄弟<BR><BR></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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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作者:静静行走<BR><BR><BR>第一章<BR> <BR> 兄弟分别时,铭心哭了,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人来人往的车站广场上,哭得<BR> 很伤心。哥哥铭远突然见到他的眼泪,有些措手不及,路人的注视又让他慌乱、懊<BR> 恼。他低喝道:’ 你犯啥子病了,光天白日站这儿哭,不丢人啊?’<BR> <BR> ’ 铭远,你上大学了,我却要在家里刨泥巴……早知道上大学这么好,当初我<BR> 就不让你了……’ 铭心打着哭腔说。<BR> <BR> 铭远已大概猜到兄弟哭的原由,却仍旧想不出如何安慰他,只好搂住他的肩膀,<BR> 轻声道:’ 唉,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哭又有啥用呢?当初也没人逼你,你还说过自<BR> 己不会失悔的。’<BR> <BR> 铭心仍旧抽泣着说:’ 可是我现在失悔了。一想起以后的日子,我就感到害怕。<BR> ’ ’ 你怕啥子嘛?’ ’ 往后你就是城里人了,而我这辈子只能做个农民。我怕我们<BR> 再见到时,都没啥子话好讲了。’ ’ 傻小子,你都在胡思乱想些啥啊。’ 铭远安慰<BR> 着兄弟,自己心中却也感到不安,感到茫然,难道真如铭心所说,下次见面,两人<BR> 都没话好讲了吗?难道3 年前的选择,竟已注定了兄弟俩以后的日子将越走越远?<BR> <BR> 3 年前,兄弟俩初中刚毕业。铭远考上了县城一中,铭心只考上了一所职业中<BR> 学。暑假里的一天,父亲把两人召集到一块。叹着气说家里实在太穷了,供不起两<BR> 个人上学,你们自己合计合计吧,看谁回来帮家里干活。<BR> <BR> 兄弟俩都知道父亲的意思是要让哥哥继续读书,弟弟回家种地。铭远爱读书,<BR> 学习成绩打小就比铭心好得多,继续读下去,也许真象父亲所说的,能让祖坟山放<BR> 点光。而铭心贪玩,屁股坐不住,不象是块读书的料。哥俩一块长大,脾性却象家<BR> 门外那两条交汇的山溪,虽是水**融,却一动一静,意趣迥然。哥哥是’ 书中自<BR> 有黄金屋’ ,而弟弟整天只爱跟村里一帮小子疯跑,上山逮鸟,下河摸鱼,春夏秋<BR> 冬总能给他找到好玩的事来做,快乐得就象河里的小鱼,林子里的小鸟。爹妈大字<BR> 不识几个,对兄弟俩读书管得不紧,事实上也不晓得该咋管,于是任由两个孩子象<BR> 山林里的野藤,向着它自己的方向舒展。直到这一次,因为家庭的困窘,才不得已<BR> 把一个难为人的选择,摆到了哥俩面前。<BR> <BR> 父亲说哥俩要回来一个,铭心就知道要回来的只能是自己了,他本来可以当场<BR> 答应父亲,自己回家来种地,让哥哥继续读书。但是他没这么做,一整天,他都在<BR> 等,等铭远的一句话。然而,一整天,铭远都沉默着。<BR> <BR> 夜里,两人脱衣上了床,铭远还是没说话。铭心终究憋不住了,翻身抱住铭远,<BR> 问:’ 哥,爸说的事,你想得咋样了?’ 铭远没有动,反问道:’ 你呢,你是咋想<BR> 的?’ 铭心有点生气,一把推开铭远:’ 我晓得你想读书,我也晓得你们大家的意<BR> 思。谁让我不是亲生的,谁让我学习不好,让我回家种地就种地吧,我也不打算跟<BR> 你抢,只想听你说句好听的话,可你啥也不说……’ 话没说完,已打起了哭腔。铭<BR> 远凑过来,紧紧抱住他,说道:’ 傻瓜,你胡扯些啥啊。我没主动跟你说这事,是<BR> 不晓得咋跟你说才好。爹的意思我也明白,可我自己去读书,让你回家种地,太委<BR> 屈你了。我们虽说不是亲生的,可那些亲生的兄弟,哪有我们感情好?哥对你咋样,<BR> 你还不晓得么?’ 铭远嚷道:’ 不晓得,就是不晓得!你不说,我哪晓得你肚子里<BR> 有几根蛔虫?’ 铭远哼了一声:’ 好,我就让你晓得我肚子里有几根蛔虫。’ 说着<BR> 一口咬住了铭心的嘴,木板床吱吱呀呀发出了痛苦的叫声。<BR> <BR> 隔着薄薄的板壁,父亲听到了这边不安宁,问道:’ 你们干啥呢?深更半夜的<BR> 还不好好睡觉?明天可得早起割稻子的。’ 铭心嘻笑着嚷道:’ 爹,铭远在打我,<BR> 逼我让他读书。’ 爹吃惊道:’ 铭远,你这哥咋当的?不许欺负弟弟。’ 铭远急得<BR> 去捂铭心的嘴,给他咬了一口,痛得差点没叫出声。抽出手,死死捆住那具不安分<BR> 的身体,铭远凑到铭心耳边,恨恨地道:’ 这样害我,今晚我不收拾了你,我就不<BR> 是你哥。’ 铭心依旧嬉皮笑脸:’ 哼,哪个收拾哪个还难说呢。’ ……<BR> <BR> 第二天,铭心去找父亲,说自己情愿回家种地,让哥哥继续读书。原本有些犯<BR> 难的父亲满脸皱纹舒展开了,一个劲对老伴说:’ 我都说了,咱铭心懂事,会让他<BR> 哥的。你瞧瞧,我没说错吧。’ 父亲的笑脸,母亲恍惚的愁容,让铭心心里发酸,<BR> 尽管生性不喜欢读书,他还是隐隐觉得,不读书总是不太好的。但处在这样的环境<BR> 中,他别无选择。并且为了哥哥,为了亲爱的铭远,他情愿让步,情愿牺牲自己的<BR> 利益。这样做让他心里感到幸福,这幸福的感觉,很快把失学的一点点不快冲淡了。<BR> <BR> 一整天,铭心活蹦乱跳,象一匹快乐的小牛犊子。在稻田里干活时,他与哥哥<BR> 你追我赶,把铭远搞得手忙脚乱。中途歇晌,父亲回家去了,他坐在田埂上,扯开<BR> 了清亮的嗓子,唱起’ 隔山喊妹妹不应,隔河想妹妹不知’ 的山歌来。听到歌声,<BR> 小河对岸的苞米地里,几个妹子停下了手中的活,伸着脖子朝这边张望。铭远见了,<BR> 便笑道:’ 你发骚啊,别人都在看你了。’ 铭心收了歌声,盯住铭远的脸,不怀好<BR> 意地道:’ 我还真有点想发搔了,嘿,嘿,嘿嘿……’ 铭远吓了一跳,骂道:’ 疯<BR> 子,要发骚你找河对面那些妹子去。少在我面前鬼扯。’ 铭心又嘿嘿笑道:’ 真的?<BR> 那我真去了哦。’ 说着作势要往河边走,铭远懒洋洋地没动,说:’ 你去啊,又没<BR> 人拉住你的狗腿。’ 听了这话,铭心果真去了,很快人影就消失在河边的竹林子里。<BR> 铭远心里突然烦闷起来,盯着小河边张望了很久,却总也不见铭心从对岸竹林里走<BR> 出来。正七上八下间,身后簌簌作响,铭心从树丛里窜了出来,嚷道:’ 哥,你好<BR> 口福,晚上有鱼汤喝了。’ 手里一条足有半斤的河鲤,正噼里啪啦拍打着尾巴,鲤<BR> 鱼尾巴上滴着水,铭心身上也滴着水。铭远骂道:’ 死小子,从哪儿钻出来?吓了<BR> 我一跳。’ 铭心笑道:’ 呵呵,你不是吓着了,是怕我真去找妹子了吧?’<BR> <BR> <BR> <BR> <BR> 晚饭的鲤鱼汤很香,铭远、铭心都多吃了一碗饭。饭后哥俩来到屋外河滩上,<BR> 在夜色里、水声中,身心很快贴在了一起。折腾了一通,两人懒懒地躺在温热的河<BR> 床上,铭远打了个哈欠,说:’ 好累。’ 铭心说:’ 鲤鱼汤白喝了。’ 铭远’ 扑哧<BR> ’笑出了声。<BR> <BR> 铭远还真是读书的料,三年后从县城一中毕业,考上了大学。考上高中时,亲<BR> 戚们和村干部都来贺喜。考上大学时,家里简直比赶集还热闹,连周围的村子的人<BR> 都赶来了,说要看看’ 状元郎’ 长的什么样子。其实铭远考上的只是省城一所普通<BR> 本科大学,但乡下人连北大、清华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又哪里知道有什么重点、本<BR> 科、专科的差别呢。能上大学,在众人眼里,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周围几十个村<BR> 寨,哪里出个一个大学生?就是在全公社,这也才是第三个,而前两个还是’ 文革<BR> ’时的’工农兵大学生’ 了。所以人人都说:瞧人家老祖坟埋得好啊!<BR> <BR> 来道贺的不仅仅是乡亲四邻,连公社书记也来了,握着父亲的手,使劲摇着:<BR> ’感谢你啊,培养了一个好儿子,给全公社都争光了。’父亲嘿嘿笑着,满脸通红,<BR> 还出了汗,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的。小哥俩给各位领导敬茶时,书记拍着铭远的<BR> 肩膀,说:’ 小伙子,好样的,今后可比我们这些土老官强多了啊。’ 铭远的脸也<BR> 红了,铭心知道哥哥是害羞的。书记看见铭心,就问:’ 这是老二吧,生得好相貌<BR> 啊。读几年级了?’ 父亲结巴着说:’ 是老二,没……没读了,在家干活呢。家里<BR> 穷,供不起呢。’ 书记就说:’ 哦,可惜了。穷不能穷孩子嘛,书还是要读的。’ <BR> 父亲说:’ 那是,那是。’<BR> <BR> 铭远的学费要好几百,着实让爹娘愁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书记给送了钱来,<BR> 才救了这个急。书记说这是干部们捐的,并且认了铭远做干儿子,说以后的学费他<BR> 包了。<BR> <BR> 离家前的一天晚上,铭心兴致勃勃地问铭远:’ 哥,你说大城市是啥样子呢?<BR> ’铭远说:’我哪晓得啊,我也没去过嘛。不过听说那里房子比县城还高,马路比县<BR> 城还宽,车子多得不得了。’ 铭心说:’ 哥,我想跟你去看看。’ 铭远笑了,说:<BR> ’你还没睡着就说梦话了?家里哪来的钱让你去玩?’铭心豪气十足道:’ 书记说去<BR> 省城车费是20多块。我摸鱼、捉蛇、扛棒棒(当地人称木头为棒棒)卖,攒了50多<BR> 块钱呢,来回都够了。哥,你给爸说说,让我去吧,他现在准听你的。’<BR> <BR> 父亲听说铭心要去省城玩,差点跳了起来,骂道:’ 拿几十块钱去糟蹋,那还<BR> 得了,这不成败家子了么?这个死小子,我看他是皮子痒痒,欠揍了。’ 铭远就劝<BR> 道:’ 小弟从来没出过远门,为了让我,书也没读成,您就让他去看看稀奇吧。反<BR> 正他又不花家里的钱。’ 父亲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说:’ 唉,这小子也真是可怜。<BR> 看人家书记都说了,他要读书,准也有出息呢。好了,就让他跟你去跑一趟吧,让<BR> 他帮你背点东西。你可别让他走丢喽。’<BR> <BR> 到了省城,哥俩眼睛就不够用了,满眼都是新鲜。这里房子果然比县城还高,<BR> 马路果然比县城还宽,车子也真是多得不得了。铭心不停拉扯铭远的衣服,大呼小<BR> 叫,’ 哥,你看那座房子,好高。’’哥,你看那车子,这么长啊?’ ……到了学校,<BR> 看见校园里有男生女生勾肩搭背走过,这小子更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也难怪他,<BR> 连在县城呆过三年的铭心,也让这架势搞得手脚没处放了。<BR> <BR> 铭心在学校呆了4 天,帮着哥哥安顿好之后,就该回家了。走的头一天晚上,<BR> 铭远班上开了个晚会,大家先做了个自我介绍,还表演了一些节目,做了击鼓传花<BR> 的游戏,省城里的几个同学还放起音乐,跳起了舞。铭心也跟哥哥去参加了晚会,<BR> 只坐在角落里,勾着头。铭远想他是害羞了,也就由他。事实上自己也害羞,作自<BR> 我介绍时,声音都有些发抖。但是回到宿舍,铭心还是不怎么说话,闷闷的样子。<BR> <BR> 临走时一哭,铭远才知道,这小子原来是失悔、伤心了。车站前那么多的人,<BR> 铭心视而不见,只管伤心地抽泣。夕阳飘落下来,照亮了铭心脸上淡淡的绒毛,几<BR> 颗泪珠附在上面,闪闪发亮。铭远知道,还未真正长大的弟弟,这一生恐怕只能和<BR> 泥土打交道了,这是山里人的命。铭远心中一阵怅然,同时深深后悔,不该让他跟<BR> 自己到跑到城里,来开这个眼界。</P>
<P><FONT size=2>第二章<BR> <BR> 铭心回到家,正赶上村里交增购(当地农民把交公粮叫交’ 增购’ )的时光。<BR> 每天一大早,山路上都有村民排起长蛇阵,每人肩上一根闪溜溜的扁担,挂两只沉<BR> 甸甸的箩筐,装满了金灿灿的稻谷。挑担人汗流浃背,一溜小跑,口里喊着’ 嗨哟<BR> 嗨哟’ 的号子,大家步调一致,领头的人不停脚步,中间的就不能停下来,山路太<BR> 窄,担子没地方放,再说会挡住身后人的路。那些气力不济者,被担子压的皮裂嘴<BR> 歪,也只得咬牙撑着,至少也要挺到片开阔地,才能放下担子。跟不上大部队,还<BR> 要忍受别人嘲弄的目光和言语。山路两侧的青山绿水,根本进不了农人的眼,他们<BR> 能感受到的,只是肩上那副担子,与生活一样沉重。<BR> <BR> 到家第二天,铭心就加入了挑担客的队伍。以他这么小的年纪,干这种活的人<BR> 还很少。早年家里只是父母亲去交增购,这两年母亲身体越来越差,医生说是肺病,<BR> 走几步路都会喘,重活基本上是干不了了,铭心不得不为父亲分担一些活。当初家<BR> 里让他退学,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好在跟同龄人比,铭心力气挺大,身子骨也结<BR> 实,基本上还能受得了。几年的农活干下来,皮肉也硬了,上百斤的担子压在肩上,<BR> 不会再感到很疼。而一样是泥土里摸爬滚打长大的铭远,在上了几年学之后,回到<BR> 家里,却再也挑不起这样的担子了。<BR> <BR> 铭远上高中那几年,每次暑假回家,到了交增购那几天,他都会混迹在挑担客<BR> 中间,在家里和公社之间来来回回折腾很多趟。铭远挑不起重担,所以每次都空着<BR> 手,同伴就笑他:’ 呵,还没成城里人,就有城里人的派头了,铭远你越来越了不<BR> 得了嘛。’ 又有人说:’ 铭远你傻不傻啊,你又不挑担子,这大热的天呆家里多安<BR> 逸,跟着我们瞎跑啥?’ 铭远也不吭声,只笑笑,还是跟着众人走。只有铭心知道,<BR> 铭远顶着别人的笑话,只是为了要陪自己。<BR> <BR> 往年交增购,铭心一般是跟村里一帮小子搭伴走,烈日下众人挥汗如雨,脚下<BR> 生风,重担在肩,却一路说说笑笑,见到姑娘家,不管认得不认得,就跟人开上几<BR> 句半荤半素的玩笑。这样一路说笑下来,十多里山路仿佛变短了,肩上的担子也仿<BR> 佛变轻了。今年铭心却总是独来独往,并且总也打不起精神。<BR> <BR> 这条熟悉的山路,小时候去赶集,常常与铭远一起走过;上了初中,每周回家<BR> 或返校,也是与铭远一起从这里走过;铭远上高中,每到周末,自己迎到半路去接<BR> 他,或送他离开家,也要从这里一起走过;而这一次,铭远去了遥远的省城,去的<BR> 时候是两人同行,回来时,却只有一个懒洋洋的影子跟着自己了。以前铭远离开家,<BR> 过上一周两周又会回来,而这一次,他去得那么远,自己却被锁在这深桶一样的大<BR> 山里,今生今世,两人还能见上几回呢?铭心不敢去想这些问题,然而即使自己不<BR> 去想,身边的一草一木,一弯溪水,或是一块岩石,却总会映出铭远的样子来。交<BR> 增购这几天,一趟趟奔波在这崎岖的山路上,铭心感到累极了,累得只想找个安静<BR> 的地方躺下去,再也不用站起来。<BR> <BR> 沿着小河蜿蜒前行,翻过一个小山嘴,有一道曲折的河弯,两岸绿树环合,岸<BR> 边一片空地上,兀然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这地方就叫’ 立石湾’.夏天,赶集的人<BR> 经过这里,常常会在树阴下歇歇脚,到水边冲洗一下暑气,喝上几口清冽的山水,<BR> 兴致好的时候还会下水游上一会。山里人没城里那么多规矩,不管大人小孩,下水<BR> 总是光着屁股,见到女人来了,往河水里一沉,也就不会原形毕露了。<BR> <BR> 铭心与铭远过去也常常来这里游水,有一回铭心正游着,一回头,发现从侧面<BR> 看过去,立在水边的岩石,竟象极了男人的那东西,于是大叫:’ 铭远,铭远,快<BR> 过来,看一样好东西。’ 铭远游过来,顺着铭心的手指头看过去,脸上先是愕然,<BR> 接着露出了笑容,嘴里却骂道:’ 死小子,你简直无可救药,成天都想着些啥?怪<BR> 不得学习总这么糟糕。’ 铭心一回身,抱住铭远光溜溜的身子,涎着脸,道:’ 你<BR> 没想,又咋晓得我在想?你学习好,学习再好也是人……哈,你这不要脸的,还想<BR> 跟我装圣人,你那儿咋会不对劲了?’ 铭远想回击,却给铭心抓牢了把柄,一时什<BR> 么话也说不出口了。<BR> <BR> 幽静的山林、清凉的河水、灼热的身体,铭远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刺激与冲动,<BR> 身子挺拔得就象水边的岩石。然而铭远终究不是岩石,当铭心这鬼家伙憋住一口气,<BR> 潜入水中,用嘴向他发起攻击时,铭远很快崩溃了。铭心冒出水面,乌黑的头发滴<BR> 着水,闪着光,同样乌黑发亮的眼珠子狡黠地转来转去,被水泡得微微发青的嘴一<BR> 咧,一个笑容将现未现。铭远一伸手掐住他的脸蛋,威胁道:’ 该死的,不许笑,<BR> 你敢笑,我就撕破你脸皮。’ 铭心’ 哎哟’ 疼出了声,骂道:’ 好你个没良心的东<BR> 西,我这么辛苦,你没提裤子就不认人啊。’ 铭远憋不住笑骂道:’ 真受不了你这<BR> 张狗嘴。’ 铭心抓起铭远的手说:’ 大哥,废话少说,你倒好了,我可憋了这么久<BR> 了,你摸摸看,再不帮我,我要憋死了。’<BR> <BR> 此时铭心坐在水边,当日的情形一一从水中浮了出来,几年前的事了,却好象<BR> 昨天刚刚发生过,一点一滴都清晰可辨。那一次铭远正在忙碌着’ 帮’ 铭心,树林<BR> 里却突然传来了人声,两人吓得拉开了距离。等人走远了,正想再靠近,却又有人<BR> 声传来,两人相对苦笑,最终只得匆匆上了岸,穿上衣服往家里走。走在路上,铭<BR> 心一想起未做完的事,身子便变得僵硬起来,渐渐迈不了步子。铭远回过头催道:<BR> ’快走啊,天都快黑了。’铭心苦着脸说:’ 我走不了了。’ 铭远发现了弟弟的异常,<BR> 笑骂道:’ 你这死东西,就这么点出息?呵呵,你叫我声哥,叫甜一点,我就帮帮<BR> 你。’ 铭心勉勉强强叫了,铭远说不成,又让他补考了两次,这才点头让他过关。<BR> 铭远一把抱起铭心,躲进一个小树林里,帮铭心解决了’ 难题’.没想到他自己的’ <BR> 难题’ 又来了,于是铭心又忙碌了一番。那天两人回到家时,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BR> 五指了,两人在路上还摔了两跤,父母直抱怨:以后要回家,就早点从学校动身,<BR> 莫要黑更半夜在半路上喂了狼都没人晓得。<BR> <BR> 想起这些’ 荒唐事’ ,铭心愁闷多日的脸上现出了笑容。呵呵,铭远这鬼家伙,<BR> 心里再想,嘴上却硬得很,就象大家说的:打鱼鸟死在田埂上,肉烂了嘴还硬。唉,<BR> 也不晓得这鬼家伙在学校好不好,上次从家里带的钱太少,交完学费就剩不了多少<BR> 了,铭远怎么过日子呢?城里的学生一个个穿得油光水滑,铭远衣裳那么旧那么少,<BR> 会不会让人瞧不起?这家伙脸皮薄,一定受不了别人的瞧不起的……心里的念头就<BR> 象小河里的水泡泡,一个接一个,无声地冒了出来。水泡泡破了,不会留下任何痕<BR> 迹。心里的念头却象林中的野藤,越来越多,越来越乱。铭心对自己说:你得勤快<BR> 点了,得多赚点钱,让铭远好好读书。<BR> <BR> <BR> <BR> <BR> 身前不远处,那块岩石还是不动声色立在水边,小河从它脚下绕过,激起几个<BR> 小小的浪花,不时还绕出几个调皮的小旋涡来。那是小河笑出的酒窝吗?它有什么<BR> 开心的事呢?是见到岩石让它高兴吗?可岩石却始终是那副冷冷的样子,也不见它<BR> 笑一笑。铭心突然觉得,那岩石象极了铭远,而自己,当然就是那小河了。不,铭<BR> 远才是那小河,从岩石身边流过去,越流越远,再也不会回头,再也无法回头了。<BR> 它们这一生,注定只能见上一次面。这念头从心底一冒出来,铭心不由打了个寒战,<BR> 一时竟有些痴了。<BR> <BR> ’ 铭心,铭心,你在干啥呢?’ 铭心抬头看远远走来的人,白衬衣,蓝裤子,<BR> 背上背着铺盖卷——铭远?铭远!<BR> <BR> ’ 铭心,你在等人吗?你哥呢?’ 来人笑着又开口了。<BR> <BR> 不是铭远,铭心这才回过神来,带着深深的失落,向来人说:’ 他早走了,他<BR> 们开学都好几天了。’<BR> <BR> 来的人是志飞——铭远、铭心初中时的同班同学,他放下铺盖卷,在铭心身边<BR> 坐下来,笑道:’ 我看你好象在发呆啊,在想谁呢?想你哥?’ 铭心已经回过了神,<BR> 恢复了往日的顽皮本色,道:’ 我刚刚在想,今天这路上见鬼了,连条狗都没有。<BR> 刚想着,就来了。哈,你说巧不巧?’ 志飞狠狠捶了铭心一拳头,骂道:’ 你这狗<BR> 头,找打。’ 骂完又笑道:’ 我妈前些天非给我算命,说今天出门才吉利,就是路<BR> 上还要防着恶狗。我还以为那瞎子只会骗钱,看来这狗日的还真有两把刷子。哈哈。’<BR> <BR> 两人打闹了一阵,铭心问志飞:’ 去上大学,家里人咋不去送你?’ 志飞道:<BR> ’我爸、妈他们走前边去了,他们先交完增购,然后我爸送我到县城。’铭心又说:<BR> ’志飞,听说你考上大学,家里摆了几十桌,咋也不来请哥哥我去给你贺喜?’志飞<BR> 呸了一声,说:’ 你龟儿子少跟老子鬼扯,你们家铭远考得比我还好,你们来请我<BR> 了吗?’<BR> <BR> 志飞这小子性情跟铭心有点象,成天嘻嘻哈哈的。到城里读了几年书回来,一<BR> 口土得掉渣的山里话没半点改变,’ 龟儿子,狗日的’ 还是整天挂在嘴上,铭心挺<BR> 喜欢这龟儿子的。这会儿一番笑闹,让铭心畅快了不少。<BR> <BR> 歇了一会,志飞站起来,嚷道:’ 走吧,再不走这狗日的太阳就更热了。’ 铭<BR> 心站起来,正想挑起担子,志飞抢过了他的黄杨扁担,说:’ 让哥哥我帮你挑一把。<BR> ’铭心不让,说:’哪敢让你大秀才受累,我自个来。’ 志飞却坚持挑起了担子,说<BR> :’ 什么狗屁秀才,我就是农民棒棒一个,你以为我是你们家铭远啊?’ 志飞不象<BR> 铭远有福气,家里没有个能干的兄弟,而只有两个妹妹,所以即使上了高中,放假<BR> 回家也还得挑重担,干重活。铭心知道他挑得起这担子,也就随他。志飞边走边说<BR> :’ 狗日的,这担子还真他妈重,莫非你晓得老子今天要来帮你,特意多加了几十<BR> 斤?’ 铭心背着志飞的铺盖卷,悠闲地跟在身后,嘲笑道:’ 你不是农民棒棒么,<BR> 这点担子就挑不动了?现在担子在你肩上,你想放下来也不行了。’ 志飞发狠道:<BR> ’日他妈,反正老子今后再也不想挑这担子了,今天就算告别演出吧。’听了这话,<BR> 铭心沉默了,是啊,铭远、志飞都不用再挑这担子了,而自己却还得继续挑下去,<BR> 很可能是一辈子。<BR> <BR> 与父亲忙了好多天,等今天的这一担稻谷倒进公家的粮仓,今年的增购就算大<BR> 功告成了。铭心交完增购,感到如释重负,挤出粮站晒场上汗气薰天的人群和数不<BR> 清的箩筐,来到了公社破落的小街上。<BR> <BR> 小街上只有寥寥几家饭馆和杂货店,交增购的日子里,老板们几乎天天眉开眼<BR> 笑,见到脏兮兮的农人不再死眉冷眼,脸上的笑恐怕连他们的丈母娘都没机会见到<BR> 过。平日里乡下人赶集,是绝不会奢侈到坐在店里吃点东西的,喝酒就更不用说了。<BR> 有时他们在店门口站的时间稍长,老板就会喝道:’ 走开走开,门都给你挡住了。<BR> ’而交增购的日子,农民攥着公家补助的几块钱,很多人都是要吃一顿的,一天要挑<BR> 好几个来回的重担,体力消耗太多,不填饱肚子铁打的人也吃不消。最后一天几乎<BR> 所有人都会在街上好好玩玩,其实也就是从两百来米的街这头溜达到那头,又从那<BR> 头回到这头。小伙子、大姑娘还会到电影院看场电影,于是平时根本处于关门状态<BR> 的小电影院就爆满了,整条小街也爆满了,跟过年时一样。<BR> <BR> 铭心今天无心闲逛,径直从人群中挤到了新华书店,买了信封信纸,借了支笔,<BR> 想给铭远写封信,心里却乱得很,一时想不出该写什么。于是匆匆写了几句话,把<BR> 信塞进了信封里,也没在信封上写字。刚想走,又回过头买了个笔记本,再借了笔,<BR> 打开封面,歪歪扭扭地写道:祝志飞哥鹏程万里!<BR> <BR> 弟:铭心<BR> <BR> 写完匆匆往河边码头赶去,志飞去县城的船快要到了,铭心想送送他,顺便让<BR> 他给铭远捎带些话。刚走到街口,就看见志飞和他一家人都在,志飞正朝着这边东<BR> 张西望,见到铭心,挥着手大叫:’ 你龟儿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铭心笑道:<BR> ’哪能呢。’说着把笔记本塞给志飞,志飞翻开看了看,说:’ 谢谢你,铭心。你要<BR> 给铭远带啥说啥?赶快,时间不多了。’ 这话刚一说完,志飞的母亲却哭出了声来,<BR> 两个妹妹一边抹眼泪,一边劝着母亲。铭心顾不上伤感,赶紧交代志飞:你告诉铭<BR> 远,家里增购已经交完了,接下来可以闲几天了;**病还是老样子,爸的身体还<BR> 好;家里刚买了两头小猪,妈说一头喂大了卖掉,给铭远准备明年的学费,一头等<BR> 铭远过年回来杀了吃;三舅公前天死了,明晚要做道场,咱家已经送了礼了……一<BR> 大堆的事儿,总也说不完,但想到人家家里人还有更多的话要说,铭心打住话头,<BR> 最后说:’ 志飞,你就跟铭远说,家里都好,叫他安心读书,别操心家里的事。’ <BR> 说着摸出写好的信和30块钱,让志飞带给铭远,这钱是铭心熬了几个晚上的夜,点<BR> 着火把到稻田里抓鳝鱼卖来的。<BR> <BR> ’ 呜——’ 的一声汽笛响过,轮船就把志飞和他父亲带走了。铭心告别了哭得<BR> 死去活来的志飞母亲和妹妹,独自往家里走去,一条孤独的影子,长长地拖在他身<BR> 后。</FONT></P>
<P><FONT size=2>第三章<BR> 正如铭心所担心的,铭远在学校的确饱受煎熬。这煎熬首先来自困窘的生活,<BR> 与弟弟一样,初入省城,铭远也被眩目的都市照花了眼。只是弟弟在一番目瞪口呆<BR> 之后,还得回到井底一样的山里老家,而铭远却将在这里展开自己新的人生。大学<BR> 就象一面厚重的幕布,穿过它,铭远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舞台。<BR> <BR> 刚入学时,寒酸的衣着,生硬的乡音,常常使铭远成为同学们的笑料。好几次,<BR> 他为了’ 乡巴佬’ 、’ 农民意识’ 这样的词,跟别人争得面红耳赤。<BR> <BR> 同寝室有个叫秋锋的,是省城人,父亲是省里某厅副厅长,秋锋在同学中就很<BR> 有派头,经常邀约一帮人去吃吃喝喝,同学们也多半巴结他。开学一个多月后,秋<BR> 锋过生日,叫了全寝室的人去饭店喝酒。其他人早都跟他称兄道弟,独铭远与他没<BR> 半点交情,就说自己不去了,别人劝了半天,只是不允。同学就说:’ 你不去,也<BR> 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铭远就说:’ 我不想去。为啥要为别人的面子,让自个不痛<BR> 快?’ 秋锋亲自来叫,依旧说不去。秋锋恼了,骂道:’ 老子这么给你面子,你还<BR> 想干啥?’ 铭远冷冷地说:’ 我没钱去凑你的热闹。’ 秋锋就不屑地说:’ 不就为<BR> 钱吗,大家凑钱,你那份我出了。’ 铭远说:’ 多谢了,我欠不起你的情。’ 秋锋<BR> 就大骂了一句:’ 该死的乡巴佬!’ 骂完带着帮人,扬长而去。铭远闷了一肚子的<BR> 气,却无人可诉,无处可泄。待气平了,他对自己说:你要用自己的行动,让蔑视<BR> 你的人闭嘴!此事过后,同学中再有什么聚会,没人来叫他了。<BR> <BR> 在旁人的冷眼里,铭远平静地独来独往,在铭远平静的眼中,人们热热闹闹地<BR> 享受着大学生活的悠闲和惬意。铭远的大学生活,就象老家门外那条小河,日复一<BR> 日静默无声向着自己的方向流动,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在平静<BR> 的外表之下,只有铭远自己知道,自己的日子过得多么艰难。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毕<BR> 业,因为成绩出色、性情随和、处世沉稳,铭远一直是老师的宠儿,在同学中也有<BR> 着极好的人缘。进了大学校门,铭远却发现自己以前的优势却全然丢失了。<BR> <BR> 与纯洁的中学校园相比,大学已经有了浓重的社会气息,从秋锋的飞扬跋扈,<BR> 到他身边一帮人的趋炎附势,再到开学后班干部竞选时的拉帮结派和勾心斗角,铭<BR> 远真切地感觉到,生活再也不是过去的生活了。刚结束了高考,大多数人还在喘气<BR> 歇息,铭远已经把自己投入了新一轮的竞争。在这场竞争中,铭远明白自己毫无优<BR> 势,他冷静地思考了自己的处境,给自己确定了以学习成绩打好基础,把握时机争<BR> 取脱颖而出的’ 路线方针’.于是他很快适应了在别人的冷眼之下,不动声色地过自<BR> 己的生活。<BR> <BR> 艰难的生活铭远可以应付,内心深处的孤独和对铭心的朝思暮想,却让他始终<BR> 找不到排解的出口。把弟弟送走那天,看着那张平常比溪水更纯净、比阳光更明亮<BR> 的脸上结满了哀愁,流淌着泪水,铭远感到自己的心一阵阵发紧,一阵阵疼痛。等<BR> 车子刚把兄弟带走,铭远自己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BR> <BR> 刚开学那些天,课程还没正式展开,同学们无事时就三五成群出去逛街,逛公<BR> 园,逛一切可以逛的地方,大多数同学都不是省城人,来到这花花世界,满眼满脑<BR> 子都是新鲜劲儿。铭远很少出去,因为一出去,多少也得花钱,尤其与同学一起出<BR> 去,自己不花钱就意味着要占别人便宜。于是他常常一个人躺在宿舍里蒙头大睡,<BR> 其实根本睡不着,躲在自己的小窝里,只为了合上眼,好好想想家,想想弟弟,想<BR> 想以前的快乐时光。以前的生活就象儿时着凉了,母亲用茅草根熬来喂自己喝的汤,<BR> 加了点糖,微微发苦,又透着丝丝甜意。<BR> <BR> 听父母说,铭心是自己一个远房表叔的儿子。表叔两口子死于一场大修水利的<BR> 运动。那年公社不晓得是哪个龟儿子心血来潮,说要学习红旗渠,造一条上百里的<BR> 引水渠,从远方一座大水库引水,让方圆几百里地的村寨所有农田都不愁缺水。这<BR> 项宏伟而荒唐的工程居然造起来了,但是到了铭远家这一带已经是水渠的下游,从<BR> 造好时起,水渠里就从未见过一滴水。而为了造这条水渠,开山放炮、铺路架桥,<BR> 却填上了几十条人命。铭远的父亲偶尔说起这事,会感叹道:’ 这哪是造水渠哟,<BR> 简直是造孽!’<BR> <BR> 在离铭远家不远处的两山之间,有一座气势恢弘的大桥,与别的桥不同,这桥<BR> 下面没有水,桥上是水渠。儿时的铭远和铭心去玩过几次。铭心问铭远:’ 哥,你<BR> 说这桥下又没水,要这桥干啥呢?’ 铭远就骂他:’ 笨蛋,没看见山两边都是水渠<BR> 吗,不修桥,水从这山流下去,到了那边山头怎么爬得上来?’ 铭心又问:’ 可是<BR> 这水渠里也没水啊?要这水渠干啥呀?’ 铭远傻了眼,再也答不上来了。<BR> <BR> 后来父亲偷偷告诉铭远,别再带弟弟去大桥玩,铭心的爹娘就是修大桥时死的,<BR> 那一回修了一大半的桥塌了,7 、8 个人给埋了进去,这些人现在还埋在大桥底下。<BR> 弟弟的爹娘就埋在大桥底下?!父亲的话让铭远不寒而栗,从此再也没带铭心去过<BR> 大桥。<BR> <BR> 这些话父母几乎从不提起,但却时常唠叨兄弟两小时候的事。父亲说,铭心来<BR> 到咱家的时候,铭远才4 岁,铭心才2 岁,路都走不稳,说话咿咿呀呀的,让人听<BR> 也听不懂,可是话还很多,象只闹山雀,吵得很。母亲就说,铭心那时候就长得跟<BR> 现在一样乖,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还挂着两条小鼻涕呢。父母还说,铭心到了这<BR> 个家一点都不认生,不哭不闹。见了铭远,父母让他叫哥,他就叫了哥,还一把抱<BR> 住了哥,把鼻涕蹭了哥一身。铭远恼了,使劲推开弟弟。父母就告诉铭远说,铭远<BR> 啊,以后铭心就是你弟弟了,你得让着他,得好好待他。铭远打小就听话,于是认<BR> 真地点着头说,我会好好待我弟弟的。<BR> <BR> <BR> <BR> <BR> 当天晚上,铭远缠着母亲,说要跟铭心一块儿睡。母亲起初不答应,说半夜要<BR> 给铭心把尿的,你连自个撒尿还得大人叫,哪会照顾他?铭远就又哭又闹,软磨硬<BR> 泡了半天,母亲终于答应了。第二天早上起来,铭远发现床上湿了一大片,而那个<BR> 小东西还在呼呼大睡,铭远一巴掌打在了铭心的小屁股上,铭心顿时哇哇大哭起来。<BR> 父母听到哭声跑过来,看到铭心光屁股上的手掌印,气坏了,给了铭远几个巴掌,<BR> 于是铭远也哇哇大哭起来。<BR> <BR> 这些事,铭远多半是从父母口中说来的,有的一经提醒,还能感到有点印象,<BR> 而有的事情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听父母乐呵呵地讲着这些事,自己和铭心乐呵<BR> 呵地听着,仿佛在看一场电影,故事中的人物、情节与自己似乎毫无关系。但在模<BR> 糊的记忆中,那双闪亮的的大眼睛,始终清晰可辨。<BR> <BR> 背着父母,铭远时时嘲弄铭心:’ 唉,太可惜了,爹娘没给你照相,我好想看<BR> 看你小时候挂鼻涕的样子,肯定漂亮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铭心准会飞起一脚,<BR> 大骂:’ 滚,那么小就对我下毒手,摊上你这该死的哥哥,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BR> ’兄弟间的这些打闹,从来不会伤了和气,反而让两人的心贴得很近。<BR> <BR> 铭远、铭心的亲密,在左邻右舍是出了名的,别人家里兄弟吵架打架了,父母<BR> 就训斥孩子:’ 你看看人家铭远、铭心,人家不是亲兄弟,可从来不吵不打,你们<BR> 就不能向人家学着点?’ 不少人用羡慕的口气对铭远的父母说:’ 你们家养的这两<BR> 个儿子好啊,又乖觉又孝顺。’ 父母嘴上说着那俩小子也够淘气的,嘴角眉梢却总<BR> 挂着笑。<BR> <BR> 铭心认了个干爹,是父亲的一个好兄弟,两家住得也很近,出门喊一声都能听<BR> 得见。干爹家只有一对女儿,大的与铭远同岁,小的比铭心大一岁。铭远常跟铭心<BR> 去他干爹家玩,干爹一家也很喜欢这小哥俩,常常跟两人开玩笑,说要把两个女儿<BR> 许给两人做媳妇儿。小时候铭远、铭心听了只晓得傻乐,大了之后再听到这样的话,<BR> 铭远心里就有些不快,瞧瞧铭心,没看出有什么不自在,于是铭远心里就更加不痛<BR> 快了。回头跟铭心找茬,铭心气鼓鼓地道:’ 你要我咋样?难道要我跟干爹干娘翻<BR> 脸不成?’ 铭远也晓得自己不在理,只得回头跟弟弟陪不是。铭心性子好,一般都<BR> 能原谅哥哥的无理取闹。但是有一回,哥俩却呕了一个多月的气。<BR> <BR> 上初中时的一个周末,铭远、铭心回到家不久,正在帮父亲浇菜园子,干爹家<BR> 来叫铭远、铭心去吃晚饭。父亲便叫铭心自个去,铭远留在家里干活。结果当天晚<BR> 上铭心没回家。夜里,铭远在床上烙开了烧饼,一想起铭心在干爹家里,让别人一<BR> 家当成宝贝一般,两个干姐姐小红、小月一定围着他转来转去,想起他干爹一再提<BR> 起让铭心上门做女婿的那些闲话,想起小月那死丫头在学校就常常对铭心挤眉弄眼,<BR> 铭远肚子里就窝着团火,越想越气,根本睡不着觉。黑暗中铭远爬起来,偷偷溜出<BR> 家门,便往铭心干爹家走。<BR> <BR> 走了一段路,凉风吹过来,铭远头脑清醒了一些,想想这样跑过去算咋回事儿<BR> 呢?于是停下脚步,在小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对着黑黝黝的河水,想起<BR> 在这里与弟弟一起游水、一起玩耍的种种情景来,他不晓得我会想他么?他为啥呆<BR> 别人家里不回来?<BR> <BR> 一阵歌声,把铭远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是铭心在唱歌:山中只呀见藤缠树呀,<BR> 世上哪见树呀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哎,枉过一春呀又一春……铭远发现,自己竟<BR> 已在河边睡了一夜,身上被露水打湿了,浑身上下都在疼。铭心很喜欢在铭远面前<BR> 唱这支山歌,铭远也一直很喜欢听弟弟唱这支山歌。然而此时在薄雾晨曦中,听着<BR> 那清亮的歌声从河面上飘过来,铭远感觉它分明是一柄冰冷的剑,插进了自己心里,<BR> 铭远想:今天,这歌是唱给别人的。<BR> <BR> 铭心从一片竹林里闪了出来,脸上一如继往挂着明朗的笑容,见到铭远,微微<BR> 有些吃惊,那笑容就凝住了。铭远冷笑道:’ 咋这么早就走了?也不在人家家里吃<BR> 早饭?’ 铭心道:’ 爸昨天说,今早得锄地,我就早点回家了。’ 铭远冷冷地道:<BR> ’你还找得到回家的路?’铭心急了:’ 大清八早的,你发啥子神经?’ 铭远嚷道:<BR> ’是啊,我发神经,我又没象你,有干爹干娘疼着,有干姐姐爱着。我就发神经了,<BR> 你能咋样?’ 铭心径直从铭远身边走过去了,扔给铭远一句’ 神经病,懒得理你。<BR> ’铭远气坏了,冲着铭心的背影喊道:’别人家有骨头给你啃,你干吗还回来?反正<BR> 这儿也不是你家!’ 铭心猛地停下了脚步,却没回头,铭远发现他的背影有点颤抖,<BR> 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话说得过分了。没等铭远做什么,铭心突然象一头发怒的小牛,<BR> 呼地冲进了竹林子里,留给铭远一条空荡荡的小路和一片绿得让人心寒的翠竹,铭<BR> 远傻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BR> <BR> 白天在地里干活,回到家吃饭,兄弟两始终不吭一声,父母奇怪地问:’ 你们<BR> 咋啦?是不是在闹别扭?’ 铭远说:’ 没,没有。’ 说完很辛苦地笑了笑,笑出了<BR> 满脸的僵硬,铭心也笑了笑,一样很僵硬。下午返回学校,兄弟两一起出了家门。<BR> <BR> 一走出父母的视线,铭心便停下来,不走了。铭远以为他要说点啥,也停下来,<BR> 等了半天,铭心却无话。铭远感到胸口憋得慌,空气似乎要凝结了,嘴动了动,却<BR> 不知从何开口,最后他问道:’ 你到底走不走?’ 铭心冷冰冰地说道:’ 我走不走<BR> 关你啥事,你又不是我啥子人。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铭远刚想服个软,让弟弟<BR> 消消气,不料铭心又说:’ 我答应小月了,在这里等她一块儿去学校。’ 铭远简直<BR> 要气炸了,黑着脸,没再多说一个字,蹭蹭蹭走了。<BR> <BR> 回到学校好几天,两人还是不说话。有一天志飞嬉皮笑脸地问铭远:’ 喂,你<BR> 们小两口咋啦?’ 铭远立马火冒三丈,骂道:’ 你他**少跟老子放屁,信不信揍<BR> 你龟儿子?’ 志飞楞了一下,骂道:’ 狗日的,老子是好心没好报,鬼才管你们的<BR> 闲事。’ 骂完悻悻走了。<BR> <BR> 上初中后,兄弟两住了校,夜里铭心常常摸到铭远床上来,粘道:’ 哥,我被<BR> 子太薄,我冷。’ 铭远就说:’ 那把被子抱来,我跟你换。’ 铭心说:’ 你的被子<BR> 也不厚,我还是会冷。’ 铭远说:’ 那你说咋办呢?’ 铭心就说:’ 我要跟你一起<BR> 睡。’ 铭远摸到铭心冻得冰凉的身体,就说:’ 进来吧,看你冻成啥样了。’ 铭心<BR> 哆嗦着钻进被窝,怕冰冷的身体冻着铭远,故意离哥哥远了一点,铭远忍着冷,一<BR> 把将弟弟搂进自己温热的怀里。铭心哼哼唧唧地说:’ 哥,恩,好舒服,我以后每<BR> 天都跟你睡,好不好?’ 铭远说:’ 那可不行。’ 铭心耍起了赖皮:’ 我不管,我<BR> 就要跟你睡。’ 铭远给缠得不行,只好说:’ 好了,好了,乖,别闹,睡觉吧。’<BR> <BR> 哥俩好得出奇,同学就开他们玩笑,说:’ 啧啧,这哪儿是兄弟,简直是小两<BR> 口嘛!’ 这话让铭远羞红了脸,铭心却大大方方地说:’ 哼,小两口又咋样?你们<BR> 羡慕了?羡慕也没用。’ 说着还亲热地搂住哥哥的肩膀。这一来,别人倒不好再说<BR> 什么了。不过平日里一帮哥们儿还是不时跟两人开开玩笑,玩笑听多了,也就顺了<BR> 耳,铭远也渐渐不在意了。然而今天志飞的一句玩笑话,却让铭远听得格外刺耳,<BR> 并一反沉稳的常态,当场发作起来。等志飞走了,铭远骂自己:你这是咋啦?自己<BR> 生气,拿人家乱撒什么火啊。<BR> <BR> 记忆中这一次闹别扭,是两兄弟最生分的一次。回到学校后第二天,铭心干脆<BR> 搬到了志飞的宿舍去住,整天跟志飞同进同出,说说笑笑。铭远看在眼里,气在心<BR> 头。先前还因为无端骂了志飞,有些过意不去,这下却是连志飞也恨上了。<BR> <BR> 然而到了最后,却还是亏得有志飞,兄弟俩才在一个多月后又和好了。那天下<BR> 午,志飞来找铭远,说:’ 大班长,晚上老子过生日,你赏不赏脸吧?赏脸就等下<BR> 了自习,跟老子去街上喝酒。’ 铭远想这是唱的哪一出呢?反正自己也没啥好怕的,<BR> 于是应承道:’ 你的大寿,当然要去。一定去,一定去。’<BR> <BR> 晚上去了胡胖子开的饭馆,发现已经有10来个同学在了,铭心也在。那天大家<BR> 喝了很多白烧,人人都有了醉意。铭远本来酒量不错,但因为心里烦闷,没多久也<BR> 感到头晕了。朦胧中望过去,铭心搂着志飞的肩膀,也是满脸通红,一脸的醉态,<BR> 铭心还不时把嘴凑近志飞耳边,说几句悄悄话,然后两人便哈哈直乐。铭远气坏了,<BR> 又不好发作,于是偷偷溜了出来,来到屋外河边。<BR> <BR> 冷冷的河风刮过来,铭远酒气上冲,终于支撑不住,靠着墙根,哇哇狂吐起来。<BR> 正吐得不可开交之际,突然有人来到身后,给自己捶起了背,’ 铭心!’ 铭远一反<BR> 身抓住那只手,仔细一看,不是铭心,而是志飞,铭心站在志飞身后不远处的阴影<BR> 里,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志飞抽出自己的手,说:’ 铭远,我把铭心给你带来了,<BR> 你们哥俩好好聊聊吧。我先进去了。’ 临走前,志飞又对铭远说:’ 铭远,今天不<BR> 是我生日,叫大家喝酒,都是为了你们,你可别让我这顿酒糟蹋了。’ 铭远用力拍<BR> 了拍志飞的肩膀,说:’ 志飞……多谢你。’<BR> <BR> 屋外只剩下两个人,铭远走到弟弟身边,小心地问道:’ 铭心,还恨哥吗?’ <BR> 铭心沉默着,铭远又说:’ 兄弟,都是哥不好,不该说那些混帐话来气你。你晓得<BR> 哥嘴笨,可是哥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兄弟,你说说话呀,你不说话,哥心里直发<BR> 慌。’ 铭心突然扑到铭远怀里,哭道:’ 哥,你别说了。你真的把我气坏了,伤透<BR> 心了,呜呜……’ 铭远一边说着’ 对不起’ ,一边抚摩着弟弟的后背,弟弟哭得身<BR> 子抽搐,铭远的心也跟着一阵阵抽搐起来。过了一会,铭心不哭了,身子还扎在铭<BR> 远怀里,说:’ 哥,我冷。’ 铭远紧紧抱着他,说:’ 那咱进屋去吧。’ 铭心说:<BR> ’我不想进去,我想回去了。’铭远让铭心等一会,自己去跟志飞说了一声,离开了<BR> 喝得东倒西歪的一帮家伙,带着铭心,返回了学校。<BR> <BR> 当天晚上,铭心回到了铭远的被窝;当天晚上,四周寒意逼人,铭远、铭心却<BR> 感到无比温暖;当天晚上,兄弟俩不再只是兄弟了;当天晚上,铭远在心里对自己<BR> 说:今生今世,绝不再伤害弟弟了。<BR> <BR> 孤独的大学生活才开始几天,身边没了铭心的影子,铭远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BR> 被拉得很长,半年后才能回家,才能与铭心团聚,铭远觉得这一百多天的时光,漫<BR> 长得无边无际。正在寝食难安之际,还好志飞来了,带了了家里的消息。铭远好象<BR> 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浮在水里的木头,没顾得上给志飞倒杯水喝,就一把抓<BR> 住他,问道:你见到铭心了?真的吗?啥时候,在哪里见到他的?他看起来咋样?<BR> 他跟你说啥了?……志飞被搞得头大了十来倍,最后嚷道:’ 你龟儿子快闭嘴,再<BR> 问下去,我啥也想不起来了。让老子好好想一想,然后慢慢摆给你听。不许打岔!<BR> ’于是铭远乖乖闭了嘴,静静地听志飞把从碰到铭心之后的一切讲了一遍。听完却觉<BR> 得很不满足,那些家里的猪啊鸡啊的事情,铭远不想操心,反正也帮不上忙。这个<BR> 傻弟弟,交代了这么多话,却没几句是说自己的,难道你不明白,哥这会儿最想的<BR> 是你么?志飞说你看起来不开心,你到底咋了?是不是想哥想的?你怕我钱不够花,<BR> 熬夜去照黄鳝,那咋行呢,白天有那么多活要你干,晚上不好好睡觉,你会累垮的<BR> 啊!<BR> <BR> 志飞回自己学校之后,寝室里又只剩了铭远一个人,他拆开铭心写给自己的信,<BR> 只见上面写道:哥哥:时间很紧,志飞的船就要来了,我想不起该说啥。<BR> <BR> 哥,我很想你。你快点回来吧。<BR> <BR> 弟:铭心</FONT><BR><BR></P></TD></TR></T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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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大家进来看一看.很感人的长编小说[兄弟].准备好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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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第四章<BR> <BR> 从省城回到家的铭心,仿佛换了个人,以前那个唧唧喳喳的\"闹山雀\"话少了,整天<BR>只闷头干活、吃饭、睡觉。村里小七、黑子、山娃等人来找他赶集,也总说没意思,不去。<BR>走在乡(公社已经改为乡了)上那条小破街上,铭心没法不想起花花绿绿的省城,越想越<BR>觉得这山里人的命太贱了,越想越打不起精神来过这苦日子。<BR> <BR> 省城再美好,也只是一个遥远的梦,而梦再美好,终归会醒来。坐在门前小河边,看日<BR>子一天天流淌过去,铭心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就是身下这石头,山外的世界再好,自<BR>己的根却已经长在了这大山里,石头就是石头,无法变成自由的流水,去它想去的地方。<BR>这样一想,心中竟轻松了一些,铭心晓得自己已经认命了。<BR> <BR> 交完增购,秋忙又到了,掰苞米、割黄豆、栽晚稻、种萝卜、种白菜……日子真是忙得不<BR>行。铭心干活比过去勤快、专心多了,很少再跟村里一帮伙伴出去疯跑。一个秋天过去,<BR>他仿佛完全长成了大人,嘴上的绒毛也变硬了,变粗了。父母不再为他的变化担心。<BR> <BR> 起初干完活,晚上躺在床上,揉着自己浑身酸疼的胳膊腿,铭心脑子里还会出现省城<BR>里的楼房、大马路、车子、哥哥的校园、还有那些穿得花花绿绿的城里人,梦里也见到自<BR>己又站在城里马路上,穿得居然跟城里人一样。日子久了,这样的记忆和梦境就象门外<BR>的小溪,流走了,不再回头。而整日关心的,是怎样把家里的活做完,虽然它是永远也做<BR>不完的。家里买头猪,杀只羊,送人情之类的大事,父母也经常跟他商量了,有时他的话<BR>还成了决定性的意见。<BR> <BR> 除了家里干不完的活,最让铭心揪心的就是铭远。为了多弄点钱给铭远寄去,铭心上<BR>山挖药材、扛棒棒、下河捉鱼摸虾,啥都干了,可还是换不来几个钱。并且地里的庄稼才<BR>是正事,对付完它之后,留给铭心做这些事的时间也就不多了。为了从石头缝里给哥哥<BR>刨几个钱,他不得不在干完沉重的农活之后,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去爬山涉水。几个月下<BR>来,铭心明显瘦了。<BR> <BR> 天凉了,田里的黄鳝全躲进了洞里睡大觉。铭心一连几个晚上照黄鳝,连个影子也没<BR>见着,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行当。这天晚上躺下后,铭心盘算了一通,决定趁着又有10来<BR>天的农闲,进更深的山里跑几趟,扛棒棒换点钱,寄给铭远。<BR> <BR> 扛棒棒不仅又苦又累,而且危机四伏。首先要走两天的山路,一直走到无路可走的<BR>原始森林里。一路上吃的是干粮,喝的是生冷的山水,所以不能沾油荤,否则保准坏肚<BR>子,所以来回4、5天,肚子里的油水一定被窝窝头、咸菜刮得不剩一点油星,直冒酸水。<BR>一路上如果能有人家收留,在柴房或猪圈里住上一晚,就算是交上好运了,大多数时候,<BR>只能找个背风的山岩,弄些茅草盖在身上,眯上一会就了事。森林里虎豹、山猫这样的<BR>大家伙已经很少见到,但是狼和毒蛇还是不少的,随时都得提防。然而最大的威胁还是<BR>来自于人,扛棒棒并不是棒棒已经摆在了那里,等着你去扛,它们还长在地上,你得去<BR>砍下来,剔去枝桠,才能把它扛走。并且这些棒棒都属于国家林场,由于来偷的人太多,<BR>林场就给看林人装备了火药枪,发现有人偷棒棒,有的看林人开枪时一点都不手软。因<BR>为太艰险,所以一般人家很少去干这营生。<BR> <BR> 铭远上高中时,有个周末回家,发现铭心不在。父母告诉他铭心去扛棒棒了,铭远急<BR>得脸都青了,一个劲抱怨父母为啥不拦住他。本来铭心应该下午到家的,可是天黑下来<BR>了,却还是不见人影。铭远的脸随着夜色,变得越来越阴沉,勾着头坐在堂屋里,一副天<BR>要塌下来的摸样。父母劝了几次,让他去睡,他让父母先睡,说自己一定要等到铭心回来。<BR> <BR> 半夜里,铭心到家了,铭远一把抓住他,使劲摇晃着叫道:\"谁让你去干这样的事?你<BR>不要命了啊你?\"铭心却嬉笑道:\"看你,急成那样儿,我这不好好的吗,我又不是第一次<BR>去。\"铭远气急了:\"你说啥?你居然去过好几回了?你问过我了吗?你怎么就敢偷着跑<BR>去干这样的事?\"铭心嘿嘿笑道:\"就是怕你急了犯牛脾气,我才让爹娘别跟你讲的。\"<BR> <BR> 当天晚上,铭心脱下衣服,肩上红肿了一大片,有的地方还渗出了血丝,铭远轻轻抚摸<BR>着弟弟的肩头,眼泪就滴在了弟弟身上。铭心还冲着哥哥笑着,却笑得很勉强。铭远见不<BR>得弟弟这样的笑容,平日很少掉泪的他,这时把一串串眼泪洒在了弟弟的脸上,抽泣道:\"<BR>我晓得,你是为了我,才……才去扛棒棒的。……答应哥,以后别再去了,你要出了事,你让哥<BR>咋办呢?\"铭心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听你的,我以后不去了。哥,亲亲我吧,我累得亲你<BR>抱你的力气都没有了。\"铭远捧起弟弟的脸,发现弟弟的大眼睛里,不知何时也蓄满了泪水。<BR>铭远忘情地俯下了身……<BR> <BR> 铭心晓得爹娘不会让自己再去扛棒棒的。第二天,他不动声色备好干粮,约好了同伴。<BR>第三天一早,趁着父母还没起床,铭心偷偷出了门。走到半路上,碰到几个熟人,让他们给<BR>父母带了个口信。<BR> <BR> 正应了那就\"久走黑路要撞鬼\"的俗话,铭心这一趟终于出事了。他是被同伴抬回家的,<BR>一条腿上用野藤、布带胡乱绑棒了根柴棍——他的腿摔断了。铭心歉意地望着父母,还是嘿<BR>嘿笑着。母亲却当着众人就抹开了眼泪。父亲便怪她:\"命检回来算走运了,你就别哭了。\"<BR>说完又千恩万谢铭心的同伴,留他们在家吃饭。同伴们都很识趣,说家里有事情,先走了。<BR> <BR> 听同伴说,这一趟特别倒霉,去偷棒棒时就碰到了看林人,亏得几个人都年轻力壮,跑脱<BR>了。换了几次地方,才砍到了棒棒。扛着棒棒出山时,偏偏又碰到了巡山的,这次是在一条打<BR>柴人踩出的小路上,几人扔了棒棒就跑。铭心跑在最前边,转过一个山嘴时,没发现路已经到<BR>了头,一脚踩空,摔了下去。这时一个看林人追到了,几个小伙子紧握柴刀,红着眼吼道:\"我<BR>**妈,人都给你逼到悬崖底下了,你杂种还想咋样?\"看林人楞了一下,放下枪,走过来说<BR>:\"那还楞着干吗?快找找看啊。\"话音刚落,从崖口传来了呻唤声,众人大喜,趴到崖口,发<BR>现铭心给一棵大树拦在了半坡上,而且这山崖也就崖口的地方险恶些,下半截山坡却较平缓。<BR>于是众人赶紧另外找路绕到崖下,费了半天工夫,终于把铭心给弄了下来。草草包扎了一下,<BR>看林人让大家赶快把铭心抬出山去。临走时对大家说:\"我们也不是要逼死大家,可这是我的<BR>工作,总不能看着这山林给偷光吧?你们年纪轻轻的,以后找点别的事做,别再来玩命了。\"<BR>大家应承了,又道了谢,匆匆抬着铭心出了山。<BR> <BR> 铭心的干爹有点治跌打损伤的小手段,来给铭心看过后,说敷点草药,好好养些日子,保准<BR>没事。听了铭心受伤的经过,又说这孩子真是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BR> <BR> 夜里,铭心昏昏沉沉睡过去,梦见铭远站在自己床前,铭远对他说:\"你真是不听话,又去扛<BR>棒棒了,这回好了,腿都摔断了,你是要急死我啊……\"铭远说着流出了眼泪,滴在自己脸上,凉<BR>凉的。给这凉意一激,铭心醒了。手一摸,脸上真的湿了,而床头,果真坐着个人。铭心问道:\"<BR>谁?\"那人轻声道:\"是我,你轻点,别吵醒了你娘。\"铭心便知道,那些眼泪,原来是父亲的。父<BR>亲拍拍铭心的脸蛋,说:\"睡吧,我走了。\"一个黑影,蹒跚着去了。<BR> <BR> 有干爹的悉心照料,铭心的腿果真很快没事了。伤好之时,已近年关。母亲总念叨铭远该回<BR>家了吧,然而铭远却来信说,自己在省城找了份工作,趁假期挣点钱,所以就不回家过年了,让<BR>父母别挂念。想了盼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铭远竟然不回家过年?这消息让铭心顿时六神无主<BR>了,但看到母亲已经在垂泪,自己的眼泪就不敢再让它流出来。<BR> <BR> 这个冬天冷得出奇,哥哥没回家,母亲病情加重,起不了床,父亲又不会家务,一个新年,铭<BR>心忙坏了。直到正月初十过了,才抽出空,去给干爹干娘拜了年。<BR> <BR> 每年正月13到15,公社街上照例要耍龙灯,听说今年有上十条彩龙。到了13这天,村里家<BR>家户户几乎倾巢出动,傍晚几个年轻人来约铭心同去,铭心迟疑了好一会,说:\"我还是不去了。<BR>还没给娘煎药,猪食也没煮好……\"同伴一再怂恿,父亲也在一旁说:\"你就去吧,家里的事我来<BR>弄。苦死苦活一年了,去好好玩玩吧。\"<BR> <BR><BR> 到了公社,街上已经是人贴人了。夜幕笼罩,灯影闪动,龙灯过处,鞭炮震耳欲聋,土制烟花<BR>喷射出眩目的火花。最让人们兴奋的是铁水花,用一大炉,将破铜烂铁熬化成水,以一长柄铁<BR>勺舀出一勺,往空一抛,随即用一大铁板,迎上一拍,漫天就飘洒出细密的金红铁星,往上飞,<BR>往上飞,再洒落下来,人群便潮水一般四散躲避,伴着大姑娘、小孩子的尖叫声。其实掉下来的<BR>已经只是开始冷却的细铁末,即使掉在身上,不会烧坏衣裳,落在肉上,也只微麻。但是如果打<BR>铁水花的技术不好,就难免掉下小铁丸子,落在身上,衣裳烧出洞,落在肉上,就会烫起泡来。<BR>街上打铁水花的几个老师傅都不会让大家吃这样的丸子的,不过人们照例要躲闪,要尖叫,这<BR>样也很好,更热闹些。每一次金星漫天,都照出了一张张开心的黝黑笑脸。最高兴的是穿戴一新<BR>的小娃子,拿着烟花爆竹,小耗子一般,在人丛中乱钻,招来阵阵笑骂。最幸福的却是大姑娘小<BR>伙子,今天他们可以几乎不受任何约束,在大街上追逐嬉闹。拉拉扯扯,挤挤碰碰是难免的,没<BR>人会在意。争风吃醋的事也有,但只要别太出格,一般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BR> <BR> 铭心与同伴们挤散了,一个人又胡乱逛了一会,渐渐失了兴致,找不到同伴,于是就独自回<BR>家了。<BR> <BR> 月光照着铭心回家的路。想起以前看龙灯,多半是与铭远同行,而这一次却只剩下自己一个<BR>人。铭心觉得身上冷起来了。<BR> <BR> 开春以后,漫山遍野树绿了,花开了,死寂了一冬的小河,又重新灵动起来,发出汩汩的水声。<BR>就在这充满生机的季节,母亲的病却越来越重了。父亲整日唉声叹气,铭心忧心得不行,却想不<BR>出任何办法帮家里度过难关。<BR> <BR> 正在这时候,另一件铭心一生从未碰到过的烦心事来了。干爹与父母商量好了,说要让铭心<BR>与小月成婚,给母亲冲喜。铭心从不相信这一套迷信玩意儿,却无法说服老人,只得咬牙死撑着说,<BR>反正我不结婚。赌气之下,铭心很长时间都不去干爹家。偶尔在路上碰到小月,铭心浑身不自在,<BR>不料平日火辣辣的小月,竟也变得羞羞答答起来,总是一低头,悄悄溜走了。<BR> <BR> 小时候看别人结婚,铭心与铭远也是高高兴兴跟着大家笑闹;等兄弟两关系不寻常之后,再去<BR>喝别人的喜酒,两人还是会跟大家一起闹一起疯,疯完了回到家,铭远就时常叹气,夜里对铭心<BR>折腾得也就特别卖力。铭心心里也不自在,但是对以后的事,一直没去想太多。结婚生子这样的<BR>事,铭心始终觉得离自己很遥远。然而如今一觉醒来,这事已经逼到头上了,而身边,已没有了铭<BR>远。实在愁闷得不行,铭心就给铭远写了封信,问道:哥哥,爹娘让我跟小月成婚。可我心里只想<BR>着你,我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BR> <BR> 这天晚上,父亲去了干爹家,母亲把铭心叫到了自己床前。母亲问道:\"铭心,你不喜欢你小月<BR>姐吗?\"铭心没吭声,母亲又问:\"小月长得挺好看的啊,去她家提亲的人都踩破了门槛呢。你对<BR>她哪样不满意?\"铭心闷闷地说:\"没有不满意,我就是不想结婚。\"母亲点点头,说:\"铭心,我晓<BR>得你为啥不想结婚,你喜欢你哥,对不?\"铭心惊愕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BR> <BR> 母亲看铭心的样子,让铭心别着急,然后边咳嗽着边喘息着,慢慢对铭心说出一番惊心动魄的<BR>话来:<BR> <BR> 你和你哥的事,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爹也看出来了。你别惊怪。你晓得么,你们和你们的爹当<BR>年一个样。晓得我为啥说你们的爹么?我说的是铭远的爹,和你亲生的爹,他们当年就跟你们如<BR>今一个样。<BR> <BR> 那时我和他们都还年轻,家里给我说了亲事,男的长相不错,人也厚道,他就是铭远的爹。我<BR>们就在一个村里,都是看着对方长大的,我很满意这门亲事。可后来我发现,他不喜欢我。我又听<BR>家里人说,他家里很满意这门亲事,但他却总说自己不想娶媳妇。妹子家心思细,我想起平日里<BR>他和你爹亲热得过了头,心里就有了点怀疑。<BR> <BR> 于是有一天,我就在现在咱家门竹林子里拦住了铭远的爹,逼问他,到底为啥不想要我?他给<BR>我逼得不行,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就问他,是不是因为你爹。他当时也给我吓着了,就跟你刚<BR>才一个样子。我一看他的样子,就啥都明白了。<BR> <BR> 回到家,我跟爹娘说不想要这门亲事了,挨了一顿骂。我们那时候,说是新社会了,可婚姻还都<BR>得爹娘做主,做儿女的,哪有说话的份?爹娘定下的亲事,你想要也得要,不想要也得要。<BR> <BR> 我想了好几天,哭了好几天,觉得自己真是命苦,怎么会碰上这么个人呢?亏我以前还偷偷喜<BR>欢了他好几年,哪晓得人家心里早就有人了,还是个男的。可是光哭也没用,我后来想通了,自己<BR>的事,还得自己去做,要不然我这辈子就给毁了。<BR> <BR> 我也想过把底细告诉爹娘,可是想想在这山里,除非家里穷,哪个男人会不抱老婆养孩子?从<BR>没听说过有男人喜欢男人的。所以我要去跟爹娘说这样的稀奇事儿,肯定又会给自个招来一通臭骂。<BR> <BR> 这条路走不通,我就想了别的路,我去找你爹了。我跟他说,我和铭远的爹都甩不脱这门亲事了;<BR>我还跟他说,他和铭远的爹往后都得娶老婆抱孩子;还跟他说,如果他真的喜欢铭远的爹,就别把他<BR>往绝路上逼……你爹听得脸越来越白,最后他说,你就别操心这事了,我一定让他跟你好好过日子。<BR> <BR> 铭心,你晓得吗,你爹是个好男人,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的男人了。那天跟他说完那些话,我回家了。<BR>没过两天,就听说你爹出了门,跟人唱灯戏去了。你爹唱灯戏唱山歌,方圆百里都有名,样子又生得<BR>好,不晓得迷住了多少妹子。可这些傻妹子哦,她们都不晓得,你爹他喜欢的是男人。<BR> <BR> 你爹这一趟出去就是半年,回来时,带了个妹子在身边。他们来咱家,说没赶上我们的喜酒,专程<BR>来补上喝两杯。那天晚上,我们四个人喝了好多酒,大家没说啥不该说的话,可几个人都哭了。<BR> <BR> 后来你爹娘出了事,你有几个亲戚,跟你家关系近些,可他们家家娃儿都不少,谁也不想要你。铭远<BR>他爹就对我说,想抱你回来,他还怕我不答应。没想到我一口就答应了。他不晓得,我心里一直在念你爹<BR>的好。<BR> <BR> 当年你爹出去,我晓得他是要断了铭远他爹的念想。我还晓得,他没把我找他的事告诉铭远他爹,他<BR>要讲了的话,依铭远他爹那副死性子,还不恨我一辈子?<BR> <BR> 我们把你抱回来,看到你的样子,我就伤心透了,你跟你爹小时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我当时就想,<BR>我要把你当亲儿子来养,我们亏欠了你爹的,要在你身上给他补上。不这样,到了阴间,你爹也不会放<BR>过我们啊。铭远他爹让你退学,我为这事儿跟他怄了好多天的气。<BR> <BR> 铭心,爹娘终归是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爹。没让你接着读书,你怨爹娘吗?<BR> <BR> 铭心早已哭得昏天黑地,听到娘这么说,哭道:\"娘,您别说了。我不怪你们,不读书是我自愿的。求<BR>您别说了……\"<BR> <BR> 母亲捧着铭心的脸哭道:\"儿啊,不是娘狠心逼你,这些话我本来打算自个带进坟里就算了……可是如<BR>今,你说你不结婚,你让娘咋办?……娘晓得自个没几天好活了,看到你和你哥这样,娘就是埋进了土里,<BR>也闭不上眼睛啊……乖儿,听娘的话吧,男人跟男人,在这世上没你们的活路啊。你就答应娘,跟小月结<BR>婚吧。你看我和你爹,这么些年过来,不也活得挺好吗?\"<BR> <BR> 铭心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木头一样跪在母亲床前,脸白得发青,眼珠子半天不见转动。母亲<BR>慌了,拼命摇着他的身体,拍打着他的脸,用力掐他的人中。铭心突然喷出口鲜血来,溅在母亲手上、脸<BR>上、身上……<BR> <BR> 三天之后,铭心答应了父母,跟小月成亲。婚期,就定在7天之后。<BR></TD></TR></T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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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第五章<BR> <BR> 寒假前几天,铭远本来已经和志飞约定了归期,秋锋的一番话,却让他决定留在学校过这<BR>个春节。<BR> <BR> 秋锋说:\"铭远,既然你家里困难,干吗不留在省城,趁假期找点事做呢?为下学期挣点学<BR>费也好啊。\"铭远迟疑道:\"上哪儿去找事做啊?\"秋锋说:\"去\"豪都\"吧,我都跟陆胖子说好<BR>了,这个面子他还得卖我的。\"铭远心里七上八下,犹豫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好吧。秋锋,<BR>多谢了。\"秋锋骂道:\"靠,跟我还客气啥。\"<BR> <BR> 于是学校放假第二天,铭远便到\"豪都\"做了临时工。\"豪都\"是省城一家名气不小的大酒<BR>店,陆胖子是酒店老板。以前秋锋曾带铭远来过这里,享受上好的服务,这一次铭远再来这里,<BR>却是来替别人服务了。好在陆胖子很够意思,没让铭远去端茶递水,甚至没让铭远到大堂里抛<BR>头露脸,而是把铭远安排在了酒店公关部。铭远对公关一窍不通,陆胖子似乎也没啥事要他去<BR>做,半个多月时间,铭远除了抄写、整理过几份文件报告,整天就呆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BR> <BR> 从公关部几个小姑娘的叽叽喳喳中,铭远得知陆胖子是秋锋父亲的朋友,铭远这份活原本<BR>是别人兼带着做的。铭远第一天上班时,陆胖子亲自把他送到公关部。此后,小姑娘们就都对<BR>铭远十分客气,一些本该铭远做的事,她们都抢着干了,让铭远闲得发慌。<BR> <BR> 铭远穿上酒店的一套毛料西服,人显得很精神,公关部里一帮小姑娘就常常拿他开心:\"铭<BR>远,啥时候把女朋友带来给姐姐看看啊?\"铭远说:\"没有。\"女孩子们就说:\"哟,铭远还怕羞<BR>啊,这么帅的小伙,会没有女朋友?\"铭远说:\"真没有。\"女孩们又说:\"真的啊?那我们给你<BR>介绍一个,你要不要啊?我们这里就好几个,你看上谁了?说出来,今晚就跟你走。\"铭远没<BR>想到这帮丫头竟能说出这样的话,羞得满脸通红,但他是不肯吃亏的,就说:\"你们啊,我可<BR>不敢要。\"女孩子们就好奇地追问:\"为啥啊?我们长得不好看吗?\"铭远说:\"我怕给绿帽子<BR>压死啊。\"女孩子们就尖叫起来,嚷到:\"撕他的嘴,撕他的嘴,这小子,还以为他老实,原来<BR>一肚子坏水。\"几个人扑上来,抓住铭远,倒没有撕他的嘴,而是用口红,给他画了个满脸花。<BR> <BR> 15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临走时,陆胖子给了铭远1千块钱,并让他把身上穿的西服摘去<BR>酒店的牌子,带回去穿。铭远说太多了,真的太多了。老板说,小兄弟,让你堂堂一大学生干<BR>这种活,委屈你了,以后多跟秋锋来玩啊。铭远回头把情况跟秋锋说了,秋锋说:\"你可真是<BR>个土包子,1千块对他来说连个屁都不算。**!这个铁公鸡,才给1千块。\"铭远小声道:\"1<BR>千块不少了啊。\"秋锋冷笑道:\"不少?你晓得他龟儿子有多少钱吗?\"铭远想想说:\"总有1<BR>百万吧。\"秋锋说:\"哈,一百万,他啊,5千万还差不多。知道他为啥对你那么好吗?那是要<BR>巴结我,也就是要巴结我老爸,我爸常把一些会拉到他那儿开,让一些客人到他那儿住,一<BR>年拉给他的生意连5百万都打不住。\"铭远眼睛瞪得溜园,老半天说不出话来。<BR> <BR> 半个月的酒店打工生活,让铭远坚定了决心,要在这个城市扎下根来。一个个衣着入时,<BR>骄矜地出入于酒店的客人,让铭远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另一种生活的气息,它就象酒店咖啡吧<BR>里优雅的音乐、柔和的灯光、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浓香四溢的咖啡——这就是都市,这就是都<BR>市生活。以往铭远走在大街上,为流动在高楼大厦外墙上的光辉吸引,而今走进它们的内部,<BR>铭远才知道,比起内部奢华的衣香鬓影、灯火辉煌,高楼大厦外表的光彩是何等苍白。打工<BR>时,铭远常常猜测,这老板得有多少钱啊?听秋锋一露底,他既感到惊叹,又感到悲哀,为自<BR>己遥远山野里挥汗如雨的父辈,还有象铭心一样拥有一个灰茫茫却可以一眼看到底的未来的<BR>年轻人悲哀。他们一辈子跟泥土较劲,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何在呢?如果自己不考上大学,也就<BR>会混迹于他们之中,象一颗尘埃坠入大地,生命的光彩完全被泥土的混沌所吞没,铭远简直<BR>不敢去作这样的设想。他庆幸自己逃离了农村,逃离了山野,他要让自己留在都市里,好好生<BR>活下去。<BR> <BR> 手里有了1千块钱的\"巨款\",铭远首先给自己添置了几件象样的衣服,给铭心买了件纯白<BR>的休闲衬衣、一条牛仔裤,牌子是佐丹奴。铭心最喜欢白衬衣,但是以前穿的衬衣都是乡下裁<BR>缝做的,又土气又死板,而牛仔裤他根本就没穿过。一想起弟弟高挑结实的身材,裹在这样一<BR>套衣服里,将会如何挺拔,那张明朗的脸,在洁白的衬衣映照下,又将何等动人,铭远不禁有<BR>些意乱神迷。买完这些东西,铭远还有400多块钱富余,尽够下学期的学费了。他把这些钱存<BR>入了校门外的储蓄所。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存款,铭远心里有了踏实的感觉。而一身新衣,又为<BR>这个相貌原本不俗的乡下少年,增添了一种动人的神采。铭远身边的朋友明显多了。其实自从<BR>跟秋锋交上朋友之后,铭远身边的朋友就已经多起来了。<BR> <BR> 说起来,铭远与秋锋的结交,得益于他多年在山路上奔波磨练出的过人脚力。大学第一学<BR>期过半时,学校开运动会,作为班上的体育委员,秋锋四处拉人报名参赛。在他的威逼利诱之<BR>下,大部分的项目都有人报名了,然而万米长跑却始终空缺,而这个项目历来是学校运动会<BR>的压轴戏,分数也比其他项目高出好几倍。秋锋追着众人跑了好些天,还是没人敢报名。平日<BR>追在他屁股后边的一帮家伙这会儿一见他,比躲瘟神还闪得快,实在倒霉给他揪住了,这帮家<BR>伙就乱摇着双手嚷:\"求求你,放过我吧,你让我干啥都行,就是别让我跑这要命的一万米。我<BR>上有高堂,下无妻子,你就高抬贵手吧。\"把个秋锋气得一次次要当场晕倒。秋锋也想过自己报<BR>名参赛,但是他清楚自己耐力不行,参赛也是去丢人显眼,这样的事他怎能去干呢?<BR> <BR>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铭远来找秋锋,说:\"听说万米还没人报,是吗?\"秋锋一抬头看见是这<BR>小子,心里乐开了花:小子,不是老子要害你,这可是你自个把脖子伸出来的。嘴上却故意不动<BR>声色:\"怎么,你想报名?你行吗?\"铭远淡淡地笑了笑,说:\"哦,有人报名了?要是这样,我就<BR>不凑这热闹了。\"秋锋急得直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心里对铭远\"狗日的、龟儿子\"一通乱骂,嘴<BR>上却说:\"是有两三个人报名了,可我怕他们都不行,你要是肯报名,我就给你报上去了。怎么<BR>样?\"铭远又笑了笑,道:\"好吧。\"转身离开时,铭远想起刚才秋锋尴尬、着急的样子,简直要<BR>笑出声来,他在心里说:龟儿子,老子好心帮你解围,还敢跟我玩心眼?等着吧,老子还会给你<BR>个大惊喜的。铭远敢于报名,并不是找死。其实在中学时,他就一直是学校长跑冠军,县城里一<BR>年一度的环城跑,他也得过两次第一、一次第二。<BR> <BR> 运动会最后一天下午,激动人心的万米比赛终于开始了,铭远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固定在第2、<BR>3名的位置上,别人快他快,别人慢他也就降低一些速度。比赛一共要绕操场25圈,过了10圈<BR>后,30来人的参赛队伍分成了4个纵队,跑在第一纵队的只剩下5、6人,过了20圈后,这个纵<BR>队只余下3人,除了铭远,另外两人都是高年级学生,并且都是校长跑队的主力,铭远跑在他们<BR>中间,步子象山里的野鹿一样轻快。这时看台上的喝彩声、加油声、锣鼓声已汇成了山呼海啸,<BR>叫得最响亮的是铭远所在的模具制造系,这个系规模不算大,以往运动会上总是陪太子读书,<BR>万米长跑项目更是常常空缺,这一次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能跑的小子,难怪大家都激<BR>动得简直要疯了。<BR> <BR> 冲刺的枪声响起,铭远犹如离弦之箭,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边夹击他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BR>已被他拉开了几米远,两人奋力追赶,距离却越拉越大了。铭远刚一冲过终点,秋锋就从几米高<BR>的看台上跳了下来,一把抱住浑身臭汗的铭远,使劲拍打着他,叫道:\"太棒了,你小子真他妈<BR>棒,靠,我都要高兴疯了。\"<BR> <BR> 晚上,系里开庆功会,铭远自然成了主角,系主任向他敬了酒,指导员向他敬了酒,秋锋也向<BR>他敬了酒,秋锋敬酒时说:\"铭远,以前得罪之处,别放在心上,今后有啥用得着哥们儿的地方,<BR>尽管说话。\"铭远愉快地与他一饮而尽。<BR> <BR> 期末考试,铭远再次让众人大吃一惊,7门功课,他竟有6门在90分以上,其中一门更是拿到<BR>了满分。秋锋捶了他好几拳,骂道:\"你个畜生,还让不让大家伙活了?\"秋锋其实活得很好,这<BR>个成天吃喝玩乐的家伙,考试时靠着铭远友情赞助,居然门门功课都及格了。自从运动会后,铭<BR>远也跟着秋锋吃喝玩乐过几次,尽管没那帮跟屁虫的次数多,可去的都是豪都一级的\"高尚\"场<BR>所,这是跟屁虫们无缘得到的待遇。<BR> <BR> 新学期又开学了,铭远整理好被灯红酒绿扰乱的心绪,把对父母、对铭心的热切思念小心翼<BR>翼收拾起来,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之中。模具专业的课程对于年轻人来说实在枯燥乏味,加之刚<BR>跨过高考门槛,很多同学都把自己连人带心都放飞了。看电影,泡舞厅,谈恋爱成了最时尚的生<BR>活方式。上学期考试,不少人亮起了红灯。系里领导愤怒了,下令新学期期末考试决不手软,三<BR>门不及格者留级,四门不及格者就对不起了,卷起铺盖卷走人。<BR> <BR> 然而严厉的规定并不能完全让学生们收心,开学后,学校简陋的小舞厅依旧夜夜笙歌,电影<BR>院也几乎场场爆满,而在三月的春风里,校门外小河边,总有蠢蠢欲动的人影和暧昧的窃窃私语。<BR> <BR> 铭远不为身边的一切所动,他心里很清楚,从无权、无势、无钱的\"三无\"家庭走出来的自己,<BR>想在省城立足,就得靠自己去打拼。秋锋几次来拉他去玩,都被他轰走了,他冷冷地说:\"少爷,<BR>我可不象你有个好老爸。您一边玩儿去吧,别烦我干正事。\"秋锋气得大骂:\"该死的,简直是<BR>块茅坑里的臭石头,老子懒得理你了。\"骂完悻悻去了。<BR> <BR> 就算是石头,也会有翻滚的时候。铭远并不是石头,家里的一封信、一封电报一来,他的心<BR>马上乱了,乱得六神无主。<BR> <BR> 信是铭心写的,铭心问道:哥哥,爹娘让我跟小月成婚。可我心里只想着你,我知道我不能<BR>没有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除了与铭心一样恐惧、担忧、茫然,铭远又哪里拿得出什么<BR>好主意来?事实上,很早以前,铭远已经在担心这一刻的到来了。自从上了高中,知道了\"同<BR>性恋\"这个词后,一团挥之不去的阴影,就始终笼罩在铭远心中。每次激情过后,看着铭心脸<BR>上慵懒、满足的神情,摸到那具散发着青春光泽的身体上凉凉的汗珠,铭远心里总会一次次<BR>发紧、疼痛。如今,最害怕的一刻终于来了,铭远知道弟弟的无助,然而他自己也一样无助。<BR> <BR> 就在铭远焦躁不安之际,铭心的电报来了:哥哥,快回家,妈快要不行了,她要见你。铭远<BR>感觉头顶响起了一声惊雷,在惊慌失措之中,若不是秋锋帮忙安排,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踏<BR>上回家的路。<BR> <BR> 赶到家中,铭远见上了母亲最后一面。母亲躺在那具小小的柏木棺材里,睡得很沉,皱纹<BR>密布的脸上,分明还留着一分愁苦、两分留恋、三分期盼。铭远流着泪跪在母亲面前,喃喃道<BR>:\"娘,您想对儿子说什么呢?……娘,儿子回来了,来看您了,您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你儿啊?\"<BR> <BR> 听铭心说,母亲一开始死活不让把铭远叫回来,说不能耽误了孩子念书。但是到了神智不<BR>清的时候,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老人却一直在念叨:快让铭远回来吧,我还想见他一面啊。<BR> <BR> 安葬母亲那几天,家里忙乱不堪。铭远神情近乎麻木,帮不上什么忙,倒是弟弟铭心,分别<BR>不到一年,已完全是一派持家男人的样子了,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是他在指挥张罗,父亲倒<BR>给他打起了下手。<BR> <BR> 母亲入土的那天晚上,铭远呆坐床前一宿。铭心跟他说起过年时,母亲念叨:这孩子咋就<BR>不回家过年呢?眼泪又从铭远通红的眼里了流下来。<BR> <BR> 回家好几天,兄弟两还是睡在一张床上,但是谁也没碰对方。<BR> <BR> 母亲下葬后第二天一早,铭心的干爹来了,对铭远父亲说:\"亲家,亲家母刚走,照说我不<BR>该来说这样的事儿,可是这红白喜事都是大事,当不得儿戏的。先前说好后天给铭心和小月<BR>成婚,本意是要给亲家母冲冲喜,可万万没想到亲家母竟然等不及先走了。剩下这喜事是按<BR>期办,还是拖一拖,你看着办吧。\"<BR> <BR> 隔着板壁,铭远听到这番话,脸唰地变得惨白,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铭心,铭心的脸也是苍<BR>白一片,他耷拉下头,避开了哥哥要喷出火的眼睛。等外面的人一走,铭远死死掐住铭心的脖<BR>子,哭喊道:\"你都定了要结婚了?为啥不告诉我?你为啥要瞒我?你们为啥都要骗我?你说<BR>话啊!你给我说话啊!!!……\"父亲听见动静,冲进来,慌忙去拉铭远的手,怎么也拉不开,<BR>急得给铭远几个大嘴巴子,铭远才松了手。铭心已涨得满脸通红,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红红的印<BR>记,\"喀喀\"咳了几声之后,铭心惨然笑道:\"哥,你掐死我吧。\"父亲急得大吼:\"狗日的,你小<BR>时候是咋答应我们的?你说你要好好待你兄弟!如今你娘刚一走,你就要害你兄弟了?要害<BR>你都害死吧,把我这把老骨头也掐死算了,反正我也活腻了……老天爷啊,我到底造了啥子孽<BR>哟!\"铭远不想听父亲的哭嚎,一头冲出了家门。<BR> <BR> 在小河边一处隐秘的石岩下,铭心找到了哥哥。铭远痴痴地望着脚下的河水,满脸是泪。<BR>铭心在铭远身前跪下来,哭道:\"哥,你别这样,你恨我就打我骂我,你想要我的命,就把它<BR>拿去。求你别这样了,我害怕,呜呜……\"铭远捧起铭心的脸,望着那脸上的串串泪水,猛然<BR>把铭心搂进怀中,嘴里喃喃道:\"铭心,你怎么舍得不要哥哥了,要去找别人?\"铭心抖着<BR>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用颤抖的双手,把哥哥抱得很紧,很紧,仿佛要把哥哥压进自己的<BR>身体之中。<BR> <BR> 刚办完丧事,家里经济太紧张,父亲跟小月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婚期推迟到夏天。翻完<BR>老皇历,婚期被选定在农历7月初7.<BR> <BR> 离家前一天晚上,铭远收拾行装时,发现了包里还躺着买给铭心的衣服。这几天太忙乱,<BR>都忘了把它取出来了。铭远让铭心穿上它,铭心依他的话穿上了,小屋里油灯暗淡的光线,<BR>一瞬间全跑到了铭心身上,而整个屋子都给铭心照亮了。铭心怯怯地冲着哥哥一笑,问:\"<BR>哥,好看吗?\"这一笑犹如一根尖锐的针,深深扎进了铭远心里。铭远倒吸了口凉气,轻柔<BR>地把弟弟搂进怀里,柔声道:\"很好看。\"心中却在绝望地呼喊:再好看,今后你都再也不属<BR>于我了啊!<BR> <BR> 铭远走时,山里桃花、李花、油菜花、豌豆花开得正乱。沿着小溪,穿行山谷里,走的是同<BR>一条路,看的是同样的景,变了的是铭远的心情。上次离开,别绪离愁象路边树上的青藤,<BR>缠绕纠结,牵扯不断。而这一次,心中似乎没有了任何牵挂,空得发虚,脚步也变得飘忽起来。<BR> <BR> 经过一户人家门口时,路边的几棵桃李花满枝头,微风过处,树们把白的、红的哀愁飘<BR>洒得纷纷扬扬,花瓣在空中无力地挣扎一番,有的坠入了稻田里,有的落进了沟渠中,有<BR>的掉在了牛粪上。花瓣掉在铭远身上,让铭远如遭重击,铭远无力地蹲在了大路当中。</TD></TR></TABLE></TD></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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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style=\"color:#A48E7B;text-align:right\">「该帖子被 心怡 在 2006-4-12 19:55:34 编辑过」</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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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大家进来看一看.很感人的长编小说[兄弟].准备好纸巾.
<P>第六章<BR> <BR> 母亲走了,把长年累月的咳嗽和经久不散的中药香,全带进了山冈上,那个小小的土<BR>堆里。父亲是个闷葫芦,每天跟儿子没几句话好说,铭心觉得家里一下子变得冷清极了,<BR>冷清得简直可怕。<BR> <BR> 铭远也走了。以前铭远也无数次离家外出,每一次分别,都会带给铭心强烈的思念,<BR>而在思念尽头,就是最幸福的重逢。这一次却不同了,当铭远的背影走出自己的视线时,<BR>铭心心中涌起了诀别的痛楚。哥哥始终没有回头,铭心知道,自己的感觉,也定然是哥<BR>哥的感觉。铭远说,他暑假会回家,参加自己的婚礼。到那时候,兄弟两又可以重逢了,<BR>可那是什么样的重逢啊?铭心甚至不敢去想象那时的情景。现实和理智却一再提醒他:<BR>从今往后,铭远只是你的哥哥了,永远只能是你的哥哥了。<BR> <BR>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过去一天,铭心的婚期就临近了一天。父亲已经在忙着攒钱,忙<BR>着买东西,忙着盘算要请多少客人,忙着筹划酒席要怎样操办了。铭心无力地、懒散地用<BR>冷眼看着父亲的忙碌,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铭心不仅对自己的婚事提不起精神,对<BR>地里的农活也失去了干劲,虽然跟村里别的小伙子比他还算勤快,但是精神头却大不如<BR>前了。父亲有时想骂他几句,但看他蔫蔫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打住了。<BR> <BR> 这天下午父子两给稻田除草施肥,收工时,父亲的腰都累得直不起来了。回到家里,<BR>两人闷闷地吃过晚饭,村里小七、黑子、山娃几人来了,叫铭心去打牌。父亲眼一瞪,训<BR>道:\"又来叫,打啥子牌?明天还有一大堆活呢。\"小七嬉皮笑脸道:\"大伯啊,你咋这么<BR>想不开?这地里的活,跟这溪沟里的水一个毬样,你干了还有,干了还有,还有干完的<BR>时候啊?不安逸玩几天,活一辈子还有啥劲?\"父亲笑骂道:\"龟儿子,大伯一辈子没<BR>打牌,未必就活得比你没劲了?农民棒棒不干活,你还想干啥?\"铭心也不插话,三口<BR>两口扒完了饭,跟着一帮人溜了。<BR> <BR> 这山里赌风跟小河溪一样源远流长,十个男人九个赌。不过大家赌得很小,因为口<BR>袋里都没钱,输赢也就在几块钱的范围,如果大到几十或上百,那简直了不得了。铭心<BR>过去不大打牌,如今却天天离不得这玩意儿了。铭心脑子转得快,偷牌作假手段也高<BR>明,因此赢多输少。父亲的反对,主要是打牌太浪费时间,有时一打一通宵,第二天早<BR>上是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干活的。<BR> </P>
<P> 这天晚上铭心却没打多久的牌,原因是小七跟黑子打起来了。小七这天手臭,要啥<BR>不抓啥,不到一个钟头,已经输了好几块钱,心里就犯急。正好在这时发现了黑子在偷<BR>牌,两人就\"龟儿子\"、\"狗日的\"一通乱骂,接着就打上了。其实这帮人打牌,没个老实<BR>的,只看谁作假高明些。但久走夜路必撞鬼,象铭心这样高明的,今天也被逮住过。逮住<BR>了,大家笑骂一番,顶多罚一、两毛钱了事。可是今天小七输急了眼,朝铭心撒气他不敢<BR>,向黑子却敢。黑子当然不肯吃亏,于是两人就只有在口舌、拳脚上见高低了。<BR> <BR> 铭心独自晃悠着,走到家门外时,爬上小河边那块大石头上坐了一会儿。那年铭远就<BR>是在这里,说出了让自己最伤心的话。当时自己的心仿佛给那句无情的话砸碎了,好久<BR>都不愿再理铭远。然而如今想来,过去的吵吵闹闹,竟与甜言蜜语一样动人。对着前方<BR>黑黝黝的河水,铭心轻轻哼起了一首山歌:这山打锣那山应,哥哥你连着兄弟(妹子)的<BR>心,哥哥哟,你一走三月无音讯,兄弟(妹子)我想哥再也没回声……哼着唱着,他才发现<BR>自己不知不觉改了歌词,而脸上已流满了眼泪。日他**,唱顶个毬用,哭顶个毬用!<BR>铭心轻骂了一声,拍拍屁股往家里走去。在他身后,一个瑟缩的人影咳嗽着,从幽暗的<BR>树丛中走出来,抹着脸上的老泪,叹息了一声,也朝家里走去。<BR> <BR> 过了两天,小七等人又来找铭心了。这次他们不是来叫打牌,而是来跟铭心告别的。<BR>这几年山里人胆子也大了,不少人跑到了几千里上万里外的大城市,说是那边好找钱,<BR>钞票满大街都是。小七等人早就恨透了刨不完的泥土,早就吵吵着要去大城市拣钞票<BR>了。他们约过铭心几回,铭心一来毕竟见过大城市,晓得这些人是在痴心妄想;二来婚<BR>期已经不远了,所以不能与他们同行。<BR> <BR> 伙伴们带着他们的梦,风卷残云一般走了。铭心的日子变得更加难熬起来,每天干<BR>完农活,拖着死沉的身子回到家,再没有可以打牌、可以摆龙门阵的同伴,只得夜夜独<BR>自发呆犯傻。<BR> <BR> 这天家里没啥事,铭心砍来几棵毛竹,起了竹篾,准备编些东西给家里用。正坐在门<BR>前忙碌着,有人叫道:\"铭心。\"抬头一看,竟是志飞。没等铭心开口,志飞就嚷嚷道:\"快<BR>给老子舀瓢凉水来,狗日的太阳,热死老子了。\"听这家伙一张嘴还是那副调调,铭心忍<BR>不住笑了,搬了凳子让这大汗淋漓的小子坐下来,又给他舀了一大瓢水,看着他咕咚咕<BR>咚一喝就是半瓢,好不容易才喘完了气,铭心便问他:\"你咋回来了?\"志飞道:\"咋回来<BR>了?学校放假了嘛。\"铭心哦了一声,又问他:\"铭远呢,你没碰到吗?他放假了没有?\"<BR>志飞骂道:\"这龟儿子,老子约他一块儿走,他非说要打一个月工,再回来赶你的婚礼。\"<BR>铭心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一时无语。志飞却又嚷开了:\"你小子厉害啊,都快抱上老<BR>婆了。这次的喜酒可不许赖啊,哥哥我一定得喝他娘的几百杯。\"铭心淡淡地笑了笑,<BR>说:\"一定一定,你可一定要来哦。\"<BR> <BR> 志飞走了,铭心坐在门前,又忙着拾掇那堆竹片。心里却七上八下起来——再有一个<BR>月,又可以见到铭远了<BR> 铭远回到家时,离铭心的婚礼只有两天了,家里忙乱不堪。父亲和铭心都在东奔西<BR>走,父亲脸上喜笑颜开,兄弟却显得有点无精打采。铭远插不上手,也无心投入这场忙<BR>碌。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切,铭远觉得自己成了一尾鱼,被一个浪头抛上沙滩,再也无<BR>法回到从前生活的清水碧波之中了。<BR> <BR> 第二天中午,弟弟对他说:\"哥,你替我去志飞家跑一趟吧,请他明天来喝喜酒。我<BR>答应要请他的。\"铭远懒洋洋地回答道:\"好吧,反正我在家也是个闲人。\"见了志飞,<BR>交代好喝喜酒的事,铭远便告辞要回家。志飞送了他一程,走在路上,志飞说:\"铭远,<BR>你怎么好象不大高兴啊?\"铭远心里咯噔一下,嘴里却笑道:\"你龟儿子放啥子屁?铭<BR>心结婚,我哪能不高兴?\"说完却有些失悔,觉得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里两\".志飞<BR>笑了笑,没再说啥。<BR> <BR> 夜里,兄弟两还是睡在一起,铭远知道,这是最后一夜了。明天,铭心将成为自己的<BR>弟弟,别人的丈夫。房间又闷又热,黑暗中有蚊子在嗡嗡,也许是太忙太累了,铭心一<BR>上床就就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铭远却怎么也无发入睡,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半天,最后<BR>轻手轻脚起身,摸出了家门,又来到小河边的大石头上。一阵河风拂过来,很清凉。<BR> <BR> 不知坐了多久,突然有人把手搭在自己肩上,不用回头,铭远就知道那是铭心。铭<BR>远没有回头,铭心问:\"哥…半夜三更的,你咋跑这儿来了?\"铭远道:\"屋里太热了,<BR>我睡不着,明天有得你忙的,你回去先睡吧。\"铭心迟疑着收回手,沉默了好一会儿,<BR>说:\"哥,你在怪我,对吗?\"铭远索然道:\"铭心,别说这些了,说啥都没用了。明天<BR>是你的好日子,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啥也别想了。\"铭心又沉默了,也不动身。铭远<BR>知道兄弟就在自己身后,并且必定在注视着自己的头、自己的脖子、自己的后背,铭<BR>远感觉有些晕眩,后背上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突然,几滴凉凉的东西,洒在了这<BR>灼热上,铭远不由颤了一下,回过头,就着黯淡的星光,只见铭心已泪流满面。<BR> <BR> 铭远拉住弟弟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来,仔细地为他擦去泪水,叹息道:\"都要<BR>成大人了,都快做一家之主了,你怎么还哭呢?别哭了,哭红了眼睛,明天就不好看<BR>了。\"铭心却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了,泪眼湿了铭远一胸膛。铭远抱着弟<BR>弟,自己的眼泪也淌了下来。<BR> <BR> 两人相拥而泣良久,铭心抬起头,脸上一片苍白,对铭远说:\"哥,这是最后一晚<BR>了,我想要你。\"铭远心中一痛,把兄弟推开了:\"不,我们已经结束了。就把以前的<BR>一切当成一个梦吧,现在梦已经做完了,我们都该醒了。\"铭心颓然倒在大石上,喃<BR>喃道:\"哥,你真的在恨我,你就这么恨我?连最后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铭远摸<BR>着弟弟冰冷的脸,艰难地道:\"铭心,不是哥心狠。哥不是不肯,是不能……哥身上很<BR>脏。\"铭心疑惑地盯着铭远的脸,想找出一个答案,可是啥也找不出来。铭远避开兄<BR>弟的视线,低头道:\"你就别想也别问了,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再说啥、做啥都没<BR>意义了……以后好好跟小月过日子吧。哥希望你活得好一些。\"<BR> <BR> 铭远并不是在唬弄兄弟,更不想拒绝兄弟,他何尝不明白,过了今夜,以后再也<BR>不会有机会拥着兄弟了。然而正如他说的:他身上很脏了。他无法用自己脏了的身<BR>体,在这种时候去碰兄弟,去与兄弟纯洁的身体结合在一起。<BR> <BR>第七章</P>
<P> 自从上一次离开家,铭远便陷入了迷茫与恍惚之中,时而怨、时而悔、时而痛<BR>惜,有时他忿忿地想:铭心,你咋这么狠心哪?然而念也罢,悔也罢,怨也罢,一切<BR>都为时已晚。两个人已经踏上不同的轨道,前路茫茫,永远不可能再有交汇的一点。<BR> <BR> 秋锋看出了铭远的痛苦,经常陪着他打球、喝酒,遇上节假日,有时还开了他老<BR>爸的车,带上铭远去郊外野游。秋锋也很忙,却能这样陪自己,让铭远很感动。<BR> <BR> 秋锋倒不是忙学习,而是忙着追女孩子,他的女朋友更换的频率,在全校绝对<BR>是最快的。铭远有时说他,他就嬉皮笑脸道:\"兄弟如手足,女人是衣服嘛。手足<BR>不能砍,衣服却要经常换的。小朋友,我把你看得比她们重得多,晓得不?\"<BR> <BR> 看铭远整天闷闷不乐,秋锋就对他说:\"兄弟,我看你是太压抑了,要不要哥<BR>哥我给你找个女人泄泄火?\"铭远骂道:\"滚,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秋<BR>锋回骂道:\"狗日的,我咋就**了?做那事跟吃饭睡觉一样,生理需要嘛。难道<BR>你还想给自己立块贞洁牌坊?哈,我还没听说男人也立贞洁牌坊,你他娘的来个<BR>开天辟地,也不错啊,哈哈\"铭远笑骂道:\"畜生逻辑,我懒得跟你鬼扯。\"<BR> <BR> 一个周末,同寝室的人溜得精光,铭远一个人正百无聊赖时,秋锋不知从哪儿<BR>冒了出来,嚷道:\"快走,哥们带你去个好地方。\"铭远问:\"哪儿啊?\"\"去了就<BR>晓得了,快点,我车子在楼下,还没锁呢。\"秋锋说着拉了铭远就走。<BR> <BR> 车子在繁华的市中心开了不到20分钟,来到一座大楼前停下了,却正是铭<BR>远打过工的\"豪都\".一下车,就看见陆胖子站在大门口,脸上笑成了一朵花。<BR>铭远知道,那花是开给秋锋看的,自己对这\"花容\"并无兴趣,但出于礼貌,也<BR>咧了咧嘴,笑得脸上直发紧。<BR> <BR> 陆胖子陪两人来到咖啡厅,问吃过午饭没有。铭远刚想客套两句,秋锋却<BR>说:\"还没呢,吃了再来你这里,也太不给你们的名厨面子了嘛。\"陆胖子打着<BR>哈哈道:\"那是,那是,我这就去安排,中餐还是西餐?\"秋锋也不客气,说:\"<BR>西餐吧。\"<BR> <BR> 两份浓香四溢的西餐送来了,陆胖子先告了个退。铭远以前还没吃过西<BR>餐,看着似乎更适合手术用的刀叉,心里直打怵。于是等着秋锋先动手,自<BR>己一步一趋,依样画葫芦,总算把那堆东西干掉了。味道还不错。<BR> <BR> 老板又挪着企鹅步过来了,问秋锋想玩点啥,秋锋就说去桑那吧。铭远<BR>平时常听人说,那种地方藏污纳垢,脸上就有些不自在起来。秋锋瞪了他<BR>一眼,低声道:\"洗个澡你怕个毬啊,少给我丢人啊!\"<BR> <BR> 桑那房里的确没啥可怕的,只是呆了一会,铭远就觉得胸闷气紧,实在<BR>受不了这份洋罪,就溜了出来,冲了身子,穿上衣服。左顾右盼好半天,才<BR>等到秋锋出来,这龟儿子腰上拴条浴巾,脸上红红的,很享受的样子。<BR> <BR> 一位身着黑色衣裙的女子走过来,对两人说:\"两位先生,这边请,我们<BR>老板请你们过去说话。\"随着这女子到了走廊尽头,女子推开扇门,把两人<BR>让进屋,带上门走了。陆胖子靠沙发上,笑道:\"洗得安逸不?\"秋锋说:\"还<BR>不错。\"老总说:\"洗完桑那,再按摩按摩,那才算安逸。我给两位安排好了,<BR>好好享受啊。\"说完起身出了门,门外同时进来了两个身材高挑,容貌不俗<BR>的女子。最令人吃惊的是,这两人身材、五官、头发到白色衣裙,竟然一模<BR>一样,一望可知是双胞胎。<BR> <BR> 秋锋先在按摩床上躺下,一女子就给他按上了。铭远心乱如麻,不知如<BR>何自处。另一女子推门进了另一个房间,示意铭远进去。铭远双褪发硬,<BR>脑子却发飘,跟进去了。<BR> <BR> 女子关上门,笑道:\"先生第一次来吧?\"铭远红着脸说:\"啊不……啊,<BR>是的。\"女子笑了,比不笑时又好看了几分,铭远低下了头。女子又笑道:<BR>\"没啥的,你别紧张,快把衣裳脱了啊。\"铭远吃惊道:\"还要脱衣裳?\"<BR>女子咯咯笑道:\"你衣裳那么厚,我咋给你按呢?\"铭远稍稍迟疑,脑子<BR>里冒出句粗话来:日他**,怕个球啊,还能把老子吃了不成?于是脱<BR>了衣服,躺上了按摩床。<BR> <BR> 女子刚动手时,铭远痒得不行,直想哈哈大笑。但一通按、捏、揪、拍、<BR>敲过后,就感觉安逸得不得了,那双小手到了哪里,哪里的肉好象就软了,<BR>骨头就酥了。女子一开始是坐在旁边按,后来干脆坐到了铭远身上。女子<BR>光溜溜的大腿一贴过来,铭远感觉热血上涌,想推开女子,却仿佛掉入<BR>了梦境,浑身使不上一点气力。女子感觉到铭远的身体变化,似笑非笑瞥<BR>了他一眼,温热的小手,开始在铭远身上抚摩起来。铭远窘得想要起身逃<BR>走,一双手却不听使唤,一把将女子抱了个结实。<BR> <BR> 出了门,秋锋笑嘻嘻道:\"咋样,专业服务就是不一般吧?\"铭远冷着<BR>脸没吱声,勾着头只管往前窜。秋锋在后边嚷道:\"狗日的,你疯啦?乱跑<BR>啥子?陆胖子还要请咱们消夜呢。\"铭远没回头:\"要消你自个去消,我要<BR>回去了。\"秋锋骂道:\"狗日的,发啥子神经?\"追了上来。<BR> <BR> 走出酒店,秋锋去开车,铭远也不等他,只管走上大街,往学校方向赶。<BR>秋锋的车追上来,\"嘎\"地停在他身边,摇下玻璃窗,冷冷地瞪着他,骂道:\"<BR>你他**到底啥子意思?上不上来?\"铭远呆立了一会,恨恨地道:\"我<BR>自己混蛋,不关你毬事。\"说完上了车。秋锋用手机给陆胖子打了个电话,<BR>说是家里老头子突然要用车,只好不告而别了,多谢他的款待。挂了电话,<BR>却发现铭远流泪了。秋锋怔了怔,叹道:\"唉,早知道你这么放不开,我不<BR>该带你去的。\"<BR> <BR> 这天夜里,两人又到校门口的小酒店喝了酒。秋锋说:\"铭远,我晓得<BR>你看不起我这样的人。\"铭远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没有看不起任<BR>何人,我看不起的只有自己。\"秋锋拍拍他的背说:\"兄弟,我知道今天<BR>这事儿对你刺激有点儿大,可你真用不着这样。如今做这种事,真的很<BR>平常。\"顿了顿秋锋又说:\"即使做了这样的事,你还是个好人。你晓得<BR>吗,咱们班我最敬重的人就是你。\"铭远没接他的话,秋锋自己接着说:\"<BR>你这人踏实稳重,并且很有点傲骨,刚上大学那会儿,别人都来巴结我,<BR>只有你不,当时我很生气,觉得你不给我面子,但是心里却是敬重你的,<BR>有时甚至于有点嫉妒你。\"铭远苦笑道:\"我两手空空,你却来嫉妒我?\"<BR>秋锋道:\"你有才能,以后什么东西得不到?别看如今总有人围着我转,<BR>可我清楚得很,那些所谓的朋友,哪个不是冲着我的家庭背景来的?假<BR>使哪一天我没了这背景,除了你,我想没有谁还会对我好的,绝对没有。\"<BR>秋锋脸上现出了痛苦的表情,这是铭远从没见过的。陪着他喝了一大口<BR>酒,铭远说:\"秋锋,眼见未必为实,就象大家只看到你幸福快乐一样,你<BR>看到我的好,未必是真的好。今天在酒店……我觉得我脏透了。不怕你笑<BR>话,以前我还真觉得自己是干净的、高尚的,今天我才看清了自己,我他<BR>**跟别人一样脏。哈哈哈……\"铭远笑出了眼泪,秋锋楼着他的肩膀,没<BR>有说话。好半晌,铭远说:\"今天的事,也许是好事。不早了,回去吧。\"<BR> <BR> 从这天起,铭心连同那些往事,在铭远梦中出现得渐渐少了。那些伤感<BR>的记忆,偶尔在脑子里冒出来,似乎也变得淡薄了许多。想起往事,一丝不<BR>易觉察的冷笑常常在铭远嘴角浮现出来。<BR> <BR> 秋锋原本有些担心,怕自己一时之错,会让铭远更消沉。但是没多久就<BR>放了心,这小子好象一点事儿也没有,脸色竟比过去好了些,并且能够再<BR>把精力投到学习上来了,最近还参加了系里学生会竞选,捞到个学习委员<BR>当上了。跟自己也照样喝酒、跑步、打球、游玩、笑骂。笑归笑,玩归玩,秋<BR>锋却不敢在铭远面前再提那件事,也再未带他去过那种地方。<BR> <BR> 铭远有时也问自己:这样的生活,是麻木,还是解脱?答案始终难求,<BR>也不敢深入去想,唯一能做的,只是让自己顺着生活的水流,自然地漂泊<BR>下去。<BR> <BR> 心中的事可以埋藏起来,身上的麻烦却无法忽视。从酒店回来不几天,<BR>铭远便发现自己下体不对劲儿,瘙痒难当。铭远起初只是怀疑,后来确信<BR>自己染上脏病了,却无处可说,去医院又怕难为情,更怕泄露了自己的\"秘<BR>密\".于是只能成天偷偷地洗澡,用力搓揉自己的身体。但是过了些日子,<BR>铭远知道这一切都是徒然,身上的脏和心中的沮丧,只能一天天顽固起来。<BR>不得已,铭远只好把这事告诉了秋锋。秋锋把陆胖子一通好骂,又抱怨铭远<BR>不早说,然后带铭远去了一家私人小诊所。看病的老头子除了问病情,从不<BR>乱嚼舌头,这让铭远放心了不少。只是老头子说,这病得花些日子才能根除,<BR>并且治疗不能中断。而一转眼,就是铭心的婚期了,铭远只得多开了些药,<BR>赶回了家。<BR> <BR> 再次见到铭心,铭远才发现,自己原以为日渐淡薄的记忆,其实从未真正<BR>被消解,就象落入小河中的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尽管水面上已难觅它的踪影,<BR>但它只是静静地沉睡在水底,并未随流水远去。铭心想要的最后一次,铭远<BR>何尝不想要?而自己的一次放纵,却把这最后的机会也剥夺了,铭远嘴上超<BR>脱着劝慰兄弟,心中却感觉有一把冰冷的刀子,正在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BR>一点点从心上割下来。<BR> <BR> 在父亲的坚持下,铭心的婚礼办得很铺排,喜酒摆了四十多桌,还是有很<BR>多人找不到座位,只得或站或蹲着吃喝。男女两家宰了4头猪、6只羊、几十<BR>只鸡鸭、还买了好几挑东西用来办酒席。客人们一个个吃得红光满面、油嘴<BR>滑舌、赞不绝口。大家的赞语集中为两点:一是菜好酒足,有肉、有鸡、有鱼,<BR>每桌还有一瓶大麯酒,值好几块钱呢。二是新人真的是天生一对。瞧人家长<BR>得,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简直跟年画上下来的金童玉女一个样啦。方圆几<BR>十里,不,上百里找找,哪里能找出第二对来?只是这新郎官穿啥不好,偏<BR>偏穿了件白衣裳,也不怕不吉利?<BR> <BR> 铭心穿的白衬衣,正是铭远给买的。为了这身衣裳,父亲劝也劝了,骂也<BR>骂了,只差没动手打人。铭心却死活不听,非要穿它。父亲让铭远帮着劝劝,<BR>铭远却说:\"他爱穿你就让他穿好了。\"志飞也在一旁帮腔:\"伯父,铭心喜欢<BR>您就让他穿吧,我看他穿上这身行头,简直帅呆了,没啥子不好嘛,那些迷<BR>信的玩意儿,甭去理它。\"父亲看这几个家伙一鼻孔出气,气哼哼地走了。<BR>于是铭心便穿上这件\"不吉利\"的新衣,做了新郎官。<BR> <BR> 一场婚礼,铭远、铭心都喝得烂醉。有人就说,新郎官喝醉酒也不算啥,<BR>瞧这铭远,喝得这个痛快劲儿,高兴得都赶上自个娶媳妇儿了。又有人说,<BR>这哥俩打小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别人家亲兄弟都赶不上他俩,弟弟娶<BR>媳妇儿,作哥哥的能不高兴么?<BR> <BR> 然而酒喝到最后,铭远却哭了,嘴里直叫:\"我啥也没有了!\"志飞费<BR>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给拖出了人群。<BR> <BR> 几天后,铭远不等开学,提前回到了学校。<BR> <BR> <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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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BR> <BR> 回到学校,铭远变得比刚上大学时更加沉默。开学时,朋友们发现,当铭<BR>远独自凝望某处时,眼里有冰一样的寒意。秋锋仍旧嬉皮笑脸,常来约他出<BR>去玩,他总是摇头,说哪儿也不想去。<BR> <BR> 国庆节到了,同寝室的人相约去了峨眉山,铭远好说歹说不去,一来没心<BR>情,二来也没钱去折腾。大家都走了,剩下他一人,在床上一躺便是一下午。<BR> <BR> 正在发呆时,有人走进来,对他说:\"又在犯傻啊?快起来,咱们出去玩。<BR>\"铭远也没回头,说:\"你咋还没回家?我哪儿也不去。\"来人\"啪\"的在他头<BR>上敲了一记,骂道:\"龟儿子,真成超级呆子了?你以为我是谁?\"铭远这才<BR>发现来的不是秋锋,而是志飞。铭远往里边挪了挪身子,让志飞坐下来,懒<BR>洋洋地说:\"累不累啊你,我可没劲儿跟你瞎跑。\"志飞骂道:\"狗日的,老子<BR>转了三次车,大老远跑来看你,快给老子爬起来。\"铭远知道志飞嘴上嚷得<BR>凶,心上却是为自己好,开学几个月来,这小子已经好几次从他们城郊的<BR>学校颠簸过来看自己了。铭远强打精神,笑道:\"天都快黑了,你说还能去哪<BR>儿?\"志飞呵呵笑道:\"真难得看到你龟儿子笑一笑。老子饿死了,去找地方<BR>喝酒吧。\"<BR> <BR> 喝着廉价白酒,志飞说:\"铭远,我不晓得你到底在愁啥子。心里有啥难<BR>事,跟朋友说说,有时能好受点。\"铭远苦笑道:\"有些事朋友可以帮你,有<BR>些事却连说都不能说。\"志飞举起杯,说:\"你不想说就不说,那咱就多喝<BR>酒,少说话。\"<BR> <BR> 两人酒量都不错,可是这次才喝不一会儿,就都有了点醉意。志飞终于<BR>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瞪着铭远说:\"铭远,从中学时,我就佩服你龟儿<BR>子,觉得你有大志向……\"铭远打断他的话,骂道:\"我他妈有毬的志向!\"<BR>志飞一脸严肃地说:\"你少跟我吵,让老子把话说完。你不想说你心里的事<BR>儿,我也不会逼你说。可是你狗日的难道忘了,咱们是怎么爬出那穷山沟<BR>的?你爹、还有铭心都还呆在你乡下狗窝里,你不争口气,你爹还能指望谁?<BR>还有铭心,当初他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你,你看看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BR>你对得起谁啊?我都为铭心冤死了,好几次想骂你这龟儿子了\"正骂得起劲,<BR>志飞发现铭远眼里有大滴的眼泪滚下来,赶紧收了声,沉吟片刻,又拍拍铭<BR>远的肩膀,说:\"你是个明白人,我不多废话了。来,接着喝酒。\"铭远把杯子<BR>里的酒一饮而尽,用一双泪眼望着志飞,问:\"志飞,你说人这一辈子,能爱<BR>几回?\"志飞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扯淡话,搔搔后<BR>脑勺,说:\"这可难住我了,你晓得的,我一直是光棍一条。\"铭远笑了笑,<BR>说:\"不说这种扯淡话了,喝酒。\"<BR> <BR> 一大瓶酒见了底,铭远抬起通红的眼睛,注视着志飞说:\"志飞,好哥们<BR>儿,今天你跟我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你放心,为了我爹,为了……铭心,我会<BR>好好活着,好好读书。天不早了,酒也喝完了,咱们回去吧。\"志飞却一把拉<BR>住他,说:\"酒喝多了是不好,可是今天你还得陪我再喝几杯。哈,忘了告诉<BR>你,今天是老子的生日。\"今天是志飞生日?中学时给志飞过生日的种种情<BR>景一下子全跑了出来,铭远又一次呆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BR> <BR> 从小到大,铭远从没醉成过现在这种样子。志飞架着他,跌跌撞撞回到宿<BR>舍,一进门,铭远便\"哇\"地吐了一地。志飞把他放到床上,正要去找东西收<BR>拾残局,铭远一把抱住他,喃喃道:\"铭心,你别走,你走了,丢下哥咋办呢?<BR>铭心……你别走。\"<BR> <BR> 次日中午,铭远被强烈的阳光弄醒了,抬起又重又痛的头,在房间里扫了一<BR>圈,已经没有了志飞的影子。我干了些什么?志飞上哪儿去了?掀开被子,铭远<BR>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而床上,有一块小小的血迹。意识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BR>铭远已经完全能够肯定,昨夜,自己戴了多年的面具,在志飞面前碎了,并且自<BR>己还在志飞身上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铭远痛苦地<BR>抱住头。<BR> <BR> 来到楼下传达室,铭远抓起电话,想给志飞的宿舍楼打电话,号码拨到一半,<BR>又住了手:打过去怎么跟志飞说?迟疑了好半天,铭远最终放下话筒,拖着虚弱<BR>的身子回到了寝室。<BR> <BR> \"咚咚咚\",听到敲门声,铭远蹭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打开门,看见的却是秋<BR>锋的笑脸。秋锋狐疑地望着他的脸,问道:\"你没事吧?怎么脸白成这个样子?\"<BR>铭远费力地笑了笑:\"没事啊。\"秋峰还是有些怀疑,问:\"真没事?\"铭远有气<BR>无力地道:\"你烦不烦,说没事就没事,不过是昨晚多喝了几杯酒。\"秋峰笑道:\"<BR>哈,原来是这样啊。还能喝吗?我可是专程来找你喝酒的,在家里才呆了一天,<BR>差点没把我闷死。\"铭远道:\"你饶了我吧,我听见酒字头都会痛。\"<BR> <BR>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过去了,铭远始终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志飞。志飞<BR>一走之后,再也没有传来任何音讯。一个月过去了,志飞仍旧没来过,也没打来<BR>电话。铭远终于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在一个周末的下午,给志飞打了电话,约<BR>他到一个公园见面。<BR> <BR> 到达约定的小树林子,已是黄昏时分,公园里几乎没人了。铭远踩着满地枯叶,<BR>找到条长椅坐下来,心中七上八下。四周很安静,铭远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在<BR>砰砰乱跳。<BR> <BR> 志飞来了,没说话,坐到了铭远身边。铭远第一次看到志飞如此沉静,第一次<BR>发现沉静时的志飞,竟如此山清水秀。铭远动了动嘴,却吐不出一句话来。一阵<BR>夜风拂过,林子里树叶沙沙作响,铭远终于鼓起勇气,问:\"你冷吗?\"志飞笑了<BR>笑:\"你找我来,不见得就是要对我说这句话吧?\"铭远艰难地道:\"志飞,我不晓<BR>得该怎么说……我想……我想我太混蛋了,志飞,对不起。\"志飞嘴角浮出一丝嘲讽<BR>的笑意,说:\"你不用说对不起,如果我不配合,你啥也做不成。\"铭远吃惊地瞪大<BR>了眼睛:\"这么说,你……你?\"志飞脸上嘲讽的意味更浓了,说道:\"是的,我和你<BR>、和铭心都是一样的人。\"铭远喃喃道:\"我太傻了,凭你的条件,你的人缘,却从<BR>来没有过女朋友,我早该想到的。\"志飞的声音透着深深的落寞,\"不是你傻,而<BR>是你眼里、心里只有你弟弟,你们根本不会注意到我的。其实我早就怀疑,你们<BR>不只是简单的兄弟。而我,始终是一头孤独的野兽。\"志飞的话让铭远感到辛酸,<BR>他伸手搭在志飞的肩上,志飞却果断地拉开了他的手,声音也变得有力起来,\"铭<BR>远,我不否认我喜欢你,喜欢了好些年了。\"铭远想插话,却让志飞打断了,\"也<BR>许是因为喜欢你,也许是因为自己孤独太久,所以那天晚上你叫着铭心的名字,<BR>我却顺从了你。我不晓得你能不能喜欢我,但假如我们能走到一起,我要你必须<BR>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不奢望让你忘了铭心,但是我绝不能做他的替代品。\"铭远低<BR>声道:\"志飞,我很惭愧……\"志飞说:\"你不用感到有负担,我说了,那天晚上的事,<BR>是我自愿的。以后如何,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给我答案,你现在也根本没法给我答<BR>案。以后是做朋友还是做别的,你可以慢慢去想,在想清楚之前,我们不要再见<BR>面了,能答应我吗?\"铭远闷声道:\"好吧,我听你的。\"志飞拉起他的手说:\"走<BR>吧,该回去了。\"<BR> <BR> 登上公共汽车前,志飞匆匆对铭远说:\"回去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记住那天晚<BR>上你答应过我的。\"铭远用力握了握志飞的手,点了点头。<BR> <BR> 车开了,志飞在车窗上留给铭远一个笑容,笑得与平日不太一样。<BR> <BR> 接下来的日子,铭远心中不时感到焦躁。你爱志飞吗?每想到这个问题,他都<BR>会使劲摇头:不,你爱的是铭心。然而他没有察觉到,志飞这个名字,已经越来越<BR>频繁地出现在他的意识里了。<BR> <BR> 秋锋察觉到了铭远的变化。尽管铭远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他的精力似乎<BR>已经又回到书本上了,课余时,他开始忙着去找家教,这些天甚至忙着到校学生<BR>处去走动了。秋峰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铭远的心情潮起潮落,但是朋友的积极转<BR>变,还是让他打心眼里高兴。<BR> <BR> 铭远的转变,一半是因为对志飞的承诺,一半是的确重新意识到了自己肩上的<BR>责任。而这些天到学生处走动,则是因为校学生会要增补一名委员。铭远希望自己<BR>有所作为,为日后毕业分配留在省城打好基础。<BR> <BR> 前些日子,校学生会一个家伙到酒店鬼混,给人抓住了,被学校开除了学籍,所<BR>以才会有此次补选。铭远凭着出色的学习成绩和校运动会上闯出的知名度,入选的<BR>呼声颇高。但他自己清楚,光靠这些还不够。于是那些日子,他时常抽空去学生处窜<BR>门,帮着老师们做些杂务。学校办晚会,开大型讲座时,他更是跑前忙后,做了不<BR>少事。老师们就说\"铭远这小伙子不错,热情、肯干事,组织能力也不错,这次改选,<BR>一定有你的位置。\"铭远心里有点得意,脸上却未表现出来,嘴上还谦虚道:\"我还<BR>差得远呢,还请老师们多多指教。\"<BR> <BR> 然而选举结果下来后,铭远却落选了。当天晚上,秋锋请他去喝了酒。铭远一直<BR>阴沉着脸。秋锋便笑道:\"这种破玩意儿,又没得油水好捞,有啥子好争的?送给我<BR>都不要。\"铭远讥讽道:\"少爷,我不象你有老爸罩着,你不要的东西,对我却重要得<BR>很,你晓得不?\"秋锋骂道:\"龟儿子,怎么连我也骂了。其实你这次失败,是给人暗<BR>算了。你晓得不,那几个选上的,都跑过老师家,你还想凭你那点名气,就捞个干部<BR>当当吗?你啊,还是太天真了。\"铭远点点头,道:\"我相信你说的,其实事先就有人<BR>跟我提过这事了。不是我幼稚,而是我没能力去给老师送礼。这狗日的世道,太他妈<BR>不公平了。\"秋锋嗤地笑了一声,说:\"公平?世上从来就没有过这种东西,你居然还<BR>想得到,你还敢说自己不幼稚?\"铭远擦了眼泪,神色平静,说:\"就算我幼稚,但<BR>过了今天,我不会再幼稚了。我晓得有人在看我笑话,在幸灾乐祸。但总有一天,<BR>我会让他们笑不出来。我想得到的东西,我一定要得到。\"<BR> <BR> 第二天,擦干了眼泪的铭远,带着平静的神情,出现在人们面前,仿佛没有经历<BR>过任何的挫折,遭受过任何的不平。别人还在议论着他的失意,他走过来,似乎没<BR>听见什么,跟大家谈笑风生,让议论的人满脸尴尬。秋锋冷眼旁观,对这小子既佩<BR>服,又有些凛然。<BR> <BR> 尽管白天能够以沉稳的面目出现在人们面前,但是当夜色袭来时,铭远却始终<BR>无法摆脱心中困扰。如何处置与志飞的关系,成了心中一个大疙瘩,并且越缠越<BR>乱,越绕越大。有时他对自己说,不管那么多了,明天就去见志飞,但马上又转念<BR>一想,见了志飞,你跟他说什么呢?你答应过他,没想清楚答案之前,不去见他<BR>的。而往往在这些念头纠缠不清的时候,铭心的面容又会浮现出来,让他心中乱<BR>上加乱。<BR> <BR> 转眼期末又临近了,同学们又开始临时抱起了佛脚,铭远成绩好,这时也不敢<BR>掉以轻心,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或教室里自修。这样一来,心中反倒稍稍<BR>平静了一些。<BR> <BR> 这天晚上刚到图书馆不久,秋锋便匆匆来找他,对他说:\"总算把你找到了。\"<BR>铭远问:\"找我干吗?\"秋风说:\"刚刚你那个同学志飞打电话来,说他病了,让你<BR>过去。\"铭远急忙问道:\"啥子病?重不重?\"秋锋说:\"不晓得,他没说,不过听他<BR>声音,好象有气无力的。\"铭远起身就往外跑,扔给秋锋一句话:\"帮我把书本收拾<BR>好带回去。\"<BR> <BR> 在路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志飞的学校,铭远几乎是一路飞奔冲进了志飞<BR>的寝室。房间里没开灯,也没有一点儿声响,估计大家都去自习了。铭远摸到志飞<BR>床前,发现志飞睡着了,摸摸他的额头,烫得很厉害。<BR> <BR> 志飞动了动,问:\"铭远,是你吗?\"铭远说:\"是我,你咋了?\"志飞有气无力地<BR>说:\"没事,只是感冒了。\"铭远着急道:\"烫得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医院?\"志飞咳<BR>嗽了几声,说:\"我以为躺下来,捂一身汗就会好了。以前都是这样的,可是这次躺<BR>了三天,却更难受了。\"铭远抱怨道:\"什么?你都病三天了?咋不早告诉我?你这<BR>帮同学也真是的,你都病成这样了,也不送你去医院。\"志飞说:\"你别怪人家,大家<BR>都在忙着复习,我不想太麻烦人,再说我怕去医院要打针,我已经托同学买药来吃<BR>过了。\"铭远拉起软绵绵的志飞,说:\"不行,马上跟我去医院。\"<BR> <BR> 扶着志飞刚走出宿舍楼,志飞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铭远扶稳他,说:\"你<BR>看你,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事。来,让我背你走。\"志飞咳着说:\"喀喀喀……不用<BR>了,我自己能走。我怪沉的,再说,给人看见也不好。\"铭远不由分说把志飞拉到背<BR>上,背了就走。志飞果然不轻,走了不远,铭远就浑身发热,额头上见了汗。志飞看<BR>他背得辛苦,说:\"你放我下来吧,扶着我走慢点就行了。\"铭远只管闷着头走,没接<BR>他的茬。突然,几滴温热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脖子上,铭远知道,那是志飞的眼泪。<BR> <BR> 到了医院,一个胖乎乎的女大夫给志飞看了病,说是重感冒,责怪铭远:\"你是<BR>他哥哥吧?咋不早点送来?你瞧瞧他咳的,我告诉你,再拖,拖成了慢性支气管炎<BR>,有你们哭的时候。\"铭远陪着笑脸,说:\"我这弟弟胆子小,最怕进医院要打针,所<BR>以死活不肯来。\"女大夫嚷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怕打针?现在这样子,再怕也得<BR>打!\"铭远回头冲志飞苦笑,志飞嘴动了动,好象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BR> <BR> 夜已深了,时间随着输液瓶里的药水,一点一滴逝去。铭远靠在长凳上,把志飞<BR>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外套盖住他,生怕把他冻坏了。怀里的志飞呼吸浊重,但<BR>是已经熟睡了。铭远低头望着志飞苍白的脸,这张脸比过去明显瘦多了。志飞的眼<BR>角孕着一颗泪珠,\"志飞,你在做梦吗?你梦见了什么?为何会在梦中流泪?\"铭<BR>远轻轻为志飞擦去眼泪,心中一酸,自己的眼泪却\"吧嗒\"掉在了志飞脸上。<BR> <BR> 期末考结束了,铭远在学校多留了几天,等志飞放假一起回家。铭远本来不想<BR>回去,但是志飞要回家,劝铭远同行,铭远便答应了。<BR> <BR> 志飞考完试,来到铭远学校时,夜色已苍茫,两人只能第二天再走。吃过晚饭,<BR>闲谈了一会儿,铭远关了灯,说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得去坐车。志飞在铭远对面<BR>床上坐了一会,却没躺下。铭远支起身子,问他:\"咋还不睡?想啥子呢?\"志飞没<BR>回答,反而下了床,来到铭远床边,捧住铭远的头,深深地吻在了铭远嘴上,一股<BR>灼热的欲望,从志飞的舌尖传过来,呼地点燃了铭远全身,铭远用力把志飞紧紧搂<BR>进了自己怀里……<BR> <BR> \"我还没给你答案,你怎么等不急了?\" \"你已经给我答案了。\" \"哦?我咋<BR>不记得了,啥时候的事?\" \"在医院里,你的眼泪落在我脸上的时候。\" \"那是<BR>答案吗?\" \"是,我相信那是答案,你会为我流泪,我想你心中已经有我的位置了。\"<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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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九)<BR> <BR> 仅过了半年,铭远再次回到家乡,已深感家乡变了模样。村里比过去冷清多了,<BR>以往铭远一回到家,小七、黑子、山娃等人总要来家里玩,听他讲大城市里的稀奇事。<BR>如今这些人都跑到广州、深圳打工去了,临近年关还没回来。过去听自己摆龙门阵时,<BR>为了大城市里的一点芝麻小事,都会大惊小怪的一帮小子,如今居然去了那种灯红<BR>酒绿的地方,这在几年前,实在是做梦也难以想象的事。<BR> <BR> 整个村子,如今已很难找到几个青壮年,留在家乡的不是老人,便是小小顽童,这<BR>偏远的山乡,仿佛遭受了灾荒或是战火的洗劫。少了小伙子们高声大气的喧哗,少了<BR>妹子们响亮的笑声,少了悠扬婉转的山歌,山了吵吵闹闹的赌局,即便在白天,山村<BR>也沉寂得让人不安。那些静卧在山坳里、小河边、竹丛里的茅屋,在铭远眼里变得更<BR>破旧、更低矮了,而凛冽的落山风,让人感觉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好在还有志飞在<BR>身边,这让铭远感觉温暖了一些。<BR> <BR> 志飞在铭远家住了3天了,好几次说要回家,铭远一再挽留,而志飞也恋恋不舍,所<BR>以一拖再拖。但是今天下午,志飞必须回去了,因为再过两天就是除夕,家里还等着他<BR>回家过年。铭远知道无法再留他,午饭后陪着志飞出了家门。<BR> <BR> 去志飞家要走近10里山路,不算远也不算近。走了一会儿,志飞说:\"你回去吧。\"<BR>铭远说:\"再送你一段。\"又走了好一阵,两人翻上一道高高的山岭,往下走不远,下到<BR>山谷里,就到志飞家了。志飞说:\"你该回去了。\"铭远把志飞的包放下来,拉志飞坐在<BR>路旁一块大石头上,说:\"都走出汗了,歇一会儿吧。\"志飞坐在铭远身前,把身子倚在<BR>铭远身上,两人都没说话。<BR> <BR><BR> 金色的阳光洒下来,给远近山野涂抹上一片明媚的油彩,山里特有的草木气息,混<BR>合着志飞微微的汗味儿,直往铭远鼻子里钻,一阵山风吹过,铭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BR>志飞便笑道:\"好啊,明天又是个大晴天。\"铭远一把揪住志飞的耳朵,骂道:\"龟儿子,<BR>我让你胡说。\"山里有\"狗打喷嚏要天晴\"的说法,志飞这小子,一张嘴总爱损人。这下<BR>给铭远揪住了耳朵,志飞哇哇大叫好疼,铭远却不放手,逼问道:\"还敢不敢胡说了?\"<BR>志飞哎哟叫着:\"不敢了,你快放手。\"铭远放了手,发现那耳朵已被自己揪红了,不由<BR>轻轻地摸了摸,又把志飞给风吹乱的头发抚平。阳光下志飞柔顺的头发流光溢彩,而<BR>那两只可爱的耳朵,被照得呈现一种半透明的肉色,细小的血管清晰可见。志飞突然<BR>叫了起来:\"你在干啥子?\"铭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啥时候有了反应,微微尴尬地笑<BR>道:\"明知故问,你晓得我在干啥子。\"志飞挣脱铭远的搂抱,站起来跑开了,回头似<BR>笑非笑地道:\"看来人家说得对,不叫的狗最会咬人。铭远,以前我还以为你挺正经,<BR>却原来是假正经啊。\"铭远还以颜色,笑道:\"是啊,看来是瞎了你的狗眼了。哈。\"志<BR>飞警告道:\"你少碰我啊,这几天给你折腾惨了。这又是在大路上,光天白日的,你色<BR>胆包天,我可不想丢人。\"铭远却步步逼近,嬉笑道:\"那亲一个总可以吧?\"志飞\"<BR>呸\"了一声,转身就跑,铭远追赶过去,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一片树林子……<BR> <BR> 走出树林,铭远替志飞整理好衣裳,又拍拍他的脸,说:\"你回家吧,我也回去了。\"<BR>志飞背起自己的包,说:\"过了年,你能不能抽空来我家玩两天?\"铭远便笑他:\"刚才<BR>还装得一本正经,原来也跟我一样是假正经,哈,你告诉我,你往树林子里跑,是不是<BR>就等我追过去?\"平时满嘴荤话的志飞,这会儿竟然会红了脸,铭远看得好笑,又逗<BR>他:\"你知道吗,刚才跟你走在路上,我很想唱歌哩。\"志飞大奇:\"哈,就你那破锣嗓子,<BR>也会唱歌?\"铭远一本正经地说:\"刚才我真想唱,唱夫妻双双把家还,哈……\"话没说完,<BR>自己先笑翻了。志飞急了,冲上去抓住铭远胳膊,反扭到身后,嚷道:\"不许笑,你个该<BR>死的。\"<BR> <BR> 志飞顺着山路往下走了很远,回头看时,铭远还站在山顶岩石上,仿佛也化作了一<BR>块山石。<BR> <BR> 回到家里,铭远又得一个人面对无数的烦心事。家里有一大堆干不完的活,父亲已<BR>年老力衰,却屡屡不听劝告,要去干那些他力不能及的重活。而年富力强的铭心,早已<BR>跟父亲分了家,过自己的小日子了。<BR> <BR> 有天当着父亲的面,铭远骂铭心不孝,扔下父亲不管了。父亲却替他辩解,说他倒<BR>没啥,就是怕老婆,分家的事,全是他老婆想出来的,给她一逼,这小子就屁都不敢放<BR>了。铭远说:\"让我去找小月,看看她咋说。\"父亲着急了,说:\"你就别管闲事了,小月<BR>厉害着哪,她能听你的?你这一去,她回头又该拿铭心出气了。他们两口子过得好,我<BR>也就安心了。我现在又不是干不动了,自己过还清静些。\"铭远气难平,道:\"你看你都<BR>老成啥子样子了,还说自己干得动,你还能干多久啊?——铭心,你就忍心看爹累成这<BR>样子?多他一个,你两口子又能抛洒多少东西?你说!\"铭心勾着头,不吭声。父亲<BR>说:\"等我干不动了,就跟你去城里享福去。\"说完嘿嘿笑了,露出满嘴空洞的牙床。<BR> <BR> 除夕之夜,家里杀了鸡鸭,铭远又去集市上买了鱼,办了满满一桌。叫铭心两口子<BR>来吃年夜饭,小月却没来,铭心说她怀了孩子,不想吃。父亲催了好几次,让铭心去叫<BR>她来,好歹坐坐,一家人团团圆。铭心不去,说她说了,别去叫。父亲抹了眼泪,铭远<BR>火了,骂道:\"狗日的,你是不是有了老婆,就不认自家亲人了?今天你要不去把她<BR>叫来,就滚出去,再也别来登这个门。\"铭心这才不情不愿去了。<BR> <BR> 吃饭时,小月闷坐在一边,只喝了几口汤,不说话,也不吃东西。铭远和铭心拼上<BR>了酒,说:\"你要还认这个家,还认我这个当哥的,就跟我喝个醉,谁不喝谁王八蛋。\"<BR>小月脸黑得赛过了锅底,起身就要走。铭远蹭地站起来,拦住她,说:\"你要是咱家<BR>媳妇,今天就得吃了这顿年夜饭。\"小月冷冷地说:\"给我让开,你有啥子权力来管<BR>我?我想走就走。你还好意思提这个家?我们跟爹分家,你就看不顺眼了。那这么<BR>多年,你又帮这个家做过啥?从小到大,铭心啥都要让着你,你上大学,你进城,你<BR>风光了。他呢,只有天天玩泥巴,这个家里啥活都要他来干,穷的是他,苦的是他。<BR>如今我们不想受穷了,我们要过自己的日子。你要不满意,你把爹接走啊,别光站<BR>着说漂亮话。\"铭远拦在空中的手无力地放了下来,小月冲着地上恨恨啐了一口,<BR>出门走了。铭心追了出去,铭远也没去拦他。剩下父子俩,吃了顿没滋没味的年夜饭。<BR> <BR> 夜里,父亲生着闷气,铭远不耐烦,吼道:\"愁啥子嘛,你再干两年,等我一毕业,<BR>就接你进城,跟我过。\"父亲叹了口气,说:\"你以后也会娶老婆,城里的女子,能容<BR>得下我这乡巴佬?\"铭远道:\"容不下你的人,我决不要。\"父亲又叹道:\"铭心可苦<BR>了。小月的心思,全在她娘家,啥好东西都往娘家搬。这小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啥主<BR>意都拿不起来,说话还不顶放个屁。\"过一会又说:\"你不晓得,这几个月,他们两<BR>口子常吵架、打架。而今村里不少人出去打工,有些人不晓得咋弄的,就赚到了钱,<BR>回家来鼻子都翘到天上了。小月心高,就想跟着那些人出去。铭心却不肯,说是怀<BR>上了孩子,最少要在家里生下来再说。\"铭远冷笑道:\"想得倒挺美,城里的钱也不<BR>是留着给她去拣的。\"父亲说:\"我也这样说啊,城里人不比你精?还有穷人呢,你<BR>一去,就能拣到钱了?可是人家不听,说别人都拣到了,未必我就比别人笨,就拣<BR>不到了?这女子如今说话,能噎死人呢。\"铭远就数落他:\"你又不在她锅里舀饭<BR>吃,管她的闲事做啥?自己管自己就是了嘛。\"父亲又说:\"铭远,你就别逼铭心<BR>了,这小子也够可怜的。没娶老婆那会儿,他一副心思全为着你,为了给你弄点钱<BR>安心读书,他好几次去扛棒棒,最后一回连腿都摔断了,没送命就算万幸了。\"铭<BR>远从没听说过这些事,这时听爹说起,眼泪几乎马上就要流下来,长叹一声,说不<BR>出话来了。父亲也叹息道:\"铭心这小子就是命苦。\"<BR> <BR> 这一夜,在稀稀落落的鞭炮声中,铭远听着父亲的长嘘短叹,久久不能入睡。<BR> <BR> 大年初一,铭远起得格外早,生了火,做好一大堆元宝(这地方过年不吃饺子、<BR>年糕,吃的是汤圆,称做元宝),才把父亲叫起来,说:\"爹,我去叫铭心他们来吃<BR>元宝,你先看着火。\"父亲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口。<BR> <BR> 铭远到了铭心的门口,看见门上已上了锁。怏怏地回到家,父亲说:\"他俩回娘<BR>家了吧?\"铭远阴沉着脸,说:\"甭管他,咱们自己过年。\"<BR> <BR> 本来为了给一家人增添一点乐趣,铭远多准备了几种汤圆馅儿,汤圆也故意包<BR>得有大有小,形状各异,为了跟大家开个玩笑,他甚至用一张菜叶包成了一个大元<BR>宝,他想把这个大元宝献给父亲,逗老人家一笑。然而铭心两口子没来,这些甜的、<BR>咸的、香喷喷的元宝,吃到铭远嘴里全成了一种味道——苦涩。父亲夹起那个最大的<BR>菜叶包,送到铭远碗里,笑道:\"你这小子,咋包了这么个大家伙?\"铭远勉强笑道:\"<BR>本来是要孝敬您的呢。\"父亲摇头道:\"老天,我哪吃得下它,还是你吃吧。\"铭远没<BR>再争辩,低头把它吃了。<BR> <BR> 父亲东拉西扯,说着张家的小子要娶媳妇儿了,李家的母猪下了好大一窝崽儿,<BR>胡家的闺女说了户好人家……铭远知道,父亲是怕家里太冷清了,没有过年的喜气儿,<BR>才扯这些闲话的。但是自己实在没有兴趣,也不知如何跟父亲扯,只得不时给父亲夹<BR>一个元宝,说:\"爹,趁热再多吃一个。\"<BR> <BR> 正没滋没味地吃着元宝,铭远嘴里喀嚓一声,咬出个钢蹦儿来,父亲呵呵笑了,<BR>说:\"铭远,还是你运气好啊。\"铭远的眼泪却唰地流了下来。这个钢蹦儿,他在包进<BR>汤圆的时候,做了个记号,本来是想给铭心的,希望它能给弟弟带来好运,然而弟弟<BR>却没有来。<BR> <BR> 新年第一个清晨,铭远坐在家里晦暗的堂屋里,透过泪眼,看见弟弟铭心的背影<BR>渐行渐远,最终消失。铭远真切地感觉到,弟弟已经彻底不属于自己了。<BR> <BR> 以往过年,山村里总是很热闹,尤其是除夕,临近午夜时,远近鞭炮声声,此起彼<BR>伏,山鸣谷应,新的一年,仿佛就在这热烈的声响中爆出来了。今年山里的小伙子、<BR>大姑娘大部分没回来,许多人家的年都过得冷冷清清,人们对放鞭炮迎新年,好象<BR>也失去了兴趣。新年里,村里也听不到往年舞龙舞狮的锣鼓声。铭远无聊得受不了,<BR>好几次想早点离家回校。可是父亲佝偻的身影,又将他一次次留了下来。<BR> <BR> 熬到正月初三,铭远对父亲说想出去找同学玩几天,父亲答应了。铭远风一般飘<BR>出家门,匆匆往志飞家赶去。<BR> <BR> 登上山顶,铭远停下脚步,在上次送志飞的石头上站了一会儿。远远望去,志飞家<BR>的小山村掩映在一片竹丛中,村后一条小路,蛇一样向山上游过来,在树林中时隐时<BR>现。路上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走动,他们也许是去走亲戚拜年,也许去赶集。志飞这会<BR>儿在干吗呢?他不会也出门了吧?铭远一边往山下赶,一边却开始忐忑起来。<BR> <BR> 穿行在一片幽暗的树林里,小路两边是一堆堆的土坟,馒头一样重重叠叠着。铭远<BR>感觉有些不自在,不由加快了脚步。\"哇——\"身后突然一声大喊,铭远全身寒毛直竖,<BR>扭头一看,志飞在身后笑弯了腰。铭远冲过去,狠狠捶了这小子好几拳,\"捶扁你这死<BR>小子,我让你坏!\"志飞半天才止住了笑,骂道:\"狗日的,你还真下毒手啊。\"铭远没<BR>好气道:\"活该!\"随后又奇道:\"你疯疯癫癫跑这坟堆里来干啥?\"志飞得意地笑道<BR>:\"我看见山顶有只呆头鹅在东张西望,就跑上来看看,呵呵,没想到真是你这呆子。<BR>\"铭远哭笑不得,掐住志飞的嘴,骂道:\"你这张狗嘴,啥时候能说两句人话?\"冷不<BR>防志飞扑了上来,差点没把他扑倒,志飞一口咬在了铭远嘴上。好一会,两人才分开<BR>来,志飞嘿嘿笑道:\"我刚才说的话好听吧?\"铭远真拿这小子真没办法,笑道:\"嗯,<BR>还不错,来,让哥哥也说句好听的给你听。\"说着作势要扑过去,志飞却拉起他的手,<BR>撒着欢儿往家里疯跑,边跑边说:\"好话回家再说。\"<BR> <BR> 志飞父母和妹妹都不在家,说是去给舅舅拜年了。铭远问他为啥没去,志飞说:\"<BR>早上起来,听到喜鹊叫。我就觉得你会来,所以留在家里等你。你相信吗?\"迎着志<BR>飞闪亮的眼光,铭远胸中仿佛蓄了一汪温热的水,变得柔软极了,他把志飞拥入怀<BR>中,凝视着那双期待的眼睛,说:\"我相信。\"……<BR> <BR> \"中午我们随便弄点吃的,行吗?\"志飞边穿衣服边问铭远,铭远说:\"好啊,跟我<BR>你还客气啥。\"说是随便,志飞却还是折腾了好一阵,炒了4、5个菜,把个屋子弄得<BR>香气缭绕,令铭远垂涎欲滴。铭远自己不会烧菜,便坐在灶台后,将柴禾一把一把往<BR>灶里填,为志飞烧火。一双眼睛,却始终随着志飞的一举一动转过来,又转过去。志<BR>飞这会儿没笑他呆,不时还冲着他粲然一笑。铭远问他笑啥,他总说没啥。<BR> <BR> 铭远从不知道,志飞竟会做出这么好吃的饭菜,嘴里嚼着一片炒腊肉,铭远脱口<BR>道:\"好香!志飞,你给我当媳妇儿得了,那我就一辈子享不完的福了。\"志飞白他<BR>一眼,说:\"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BR> <BR> 午饭后,志飞换上一身脏兮兮的衣裳,铭远奇道:\"你干啥?想去投奔丐帮了?\"<BR>志飞笑骂道:\"见你的大头鬼,我是想去鱼塘里抓两条鱼来晚上吃。\"铭远连忙制止<BR>他:\"行了,我又不是为了吃鱼才来找你的。\"铭远知道,即便是过年,山里人家待客<BR>一般也就是香肠、腊肉,遇到贵客杀只鸡鸭也尽够了,鱼塘里的鱼,人们通常只养来<BR>卖钱,自己根本舍不得吃,志飞家的鱼,很可能就是为了给志飞挣学费的。志飞说:\"<BR>少废话,跟着我去看看就行了,我又不让你下水。\"说着把一个小鱼篓挂在了自己腰<BR>上,拖着铭远出了门。<BR> <BR> 到鱼塘边时,志飞身后已跟了一帮小孩子,个个穿着簇新的衣裳,嘴里嚷着\"哦,<BR>志飞哥要抓鱼喽\".志飞脱了鞋,挽起裤腿,弯腰捧了些水浇在自己腿上,使劲搓了<BR>几把,嘴里哆嗦道:\"狗日的,还真他妈冷。\"铭远又劝道:\"你就别下去了。\"话音未<BR>落,志飞已左手抓鱼罩,右手握条细竹棍,跨入了水中。<BR> <BR> 冬天鱼儿都躺在水底睡大觉,打鱼人便用小竹棍划水,把它们惊醒,鱼儿惊慌逃<BR>窜时,多半会在水底搅出一串串浑黄泥花来,这时打鱼人就得眼疾手快,把手中的<BR>鱼罩猛地罩下去。鱼罩多用细竹条编成,状如圆桶,只是比桶粗很多,且上下都是空<BR>的,顶端绑一横杆,作把手用。鱼罩罩下去后,打鱼人便弯下腰,把手伸入罩内,抓<BR>住无处可逃的鱼儿。望着志飞在水中走来走去,娴熟地做着这一切,坐在塘边的铭<BR>远感到有些恍惚起来,眼前的志飞,竟化作了铭心的样子。<BR> <BR> \"呆子,接住\"一团东西闪着亮光飞了过来,铭远手忙脚乱去一把抱住,却是条活<BR>蹦乱跳的大鲤鱼,足了两斤重,噼里啪啦甩了铭远一身的泥水。一帮小孩子围上来,<BR>欢呼道:\"好大的鱼,志飞哥,你好棒。\"志飞爬上岸,满脸得意地笑着,从铭远手中<BR>接过鱼,放入鱼篓,说:\"够我们晚上吃了。\"铭远苦着脸道:\"你看我的衣裳,给你弄<BR>成啥样了?\"志飞嘿嘿笑道:\"谁叫你三魂少两魂的,活该。\"有淘气的小子拍着手笑<BR>着嚷:\"哈哈,呆子。\"志飞一把将他揪过来,拧着耳朵训斥道:\"呆子是我叫的,你得<BR>叫铭远哥,听见没有?再敢乱叫,我拧下你耳朵。\"铭远也忍不住\"扑哧\"笑了。<BR> <BR> 到了家里,志飞赶走了一帮跟屁虫,给铭远找来一身自己的衣裳,舀了热水,让他<BR>洗澡换上。<BR> <BR> 铭远正冲洗着身子,突然有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了自己,铭远回过头,笑道:\"你今<BR>天咋这么生猛了?小色鬼。\"志飞低声道:\"我不管你咋说,我现在就要你。呆会儿他<BR>们回来就不方便了。\"天很冷,两具年轻的身体却很热,在氤氲的水汽中闪动着红润<BR>的光泽,纠缠在一起……<BR> <BR> 傍晚时分,志飞的父母和妹妹们回来了,见到铭远,都很高兴。晚饭有腊肉、有香<BR>肠、有辣子鸡、还有一道又香又辣的豆瓣鱼,昏黄的煤油灯下,屋子里一派欢声笑语,<BR>两只狗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争抢肉骨头,也显得很快活。<BR> <BR> 第二天起床时,志飞母亲抱怨儿子:\"铭远来了,你也别整夜光说话不睡觉啊,你<BR>看看,你把人家眼圈都熬黑了。铭远还要住两天的,啥子话不能留到明天说么?\"志<BR>飞坏坏地笑着,冲铭远吐了吐舌头。<BR> <BR> 早饭后,父母叫志飞跟他们去给一个表叔拜年,让铭远在家里玩,说他们吃了午<BR>饭就回来。铭远说:\"没事没事,你们尽管去好了。\"志飞不愿去,父母就骂他:\"你一<BR>年半载难得回来,过年还不去,人家会说你不懂礼节的。\"铭远帮着劝了一通,志飞<BR>答应去了,临走前给铭远找来几本破烂的杂志,让他翻着解闷儿。<BR> <BR> 志飞一出门,他两个妹妹便神神秘秘地笑了。铭远问她们笑啥子,小妹妹便笑道<BR>:\"我那个表叔要给我哥说媳妇儿呢,那女子是他的一个侄女儿,也在城里读中专,<BR>我看见过,长得可好看了。\"铭远淡淡地道:\"哦,好事呀。\"心里刚刚升起的阳光,<BR>顿时被翻滚的乌云彻底遮蔽了。<BR> <BR> 吃过午饭,铭远说自己要回家了。志飞的妹妹一再挽留,铭远说家里只有父亲一<BR>人,自己放心不下,一定得走。小妹妹说:\"你不是说要住几天的么?\"铭远勉强笑<BR>道:\"我没说啊,是你爸妈以为我要多住几天,我跟你哥说了,这次只能住一天的。<BR>反正以后还有机会来嘛。\"小妹妹又说:\"那你等我哥回来再走吧,你这么走了,他<BR>回来要骂我们的。\"铭远说:\"不会,他晓得我要走的。再等下去,我回家就得走夜<BR>路了。\"<BR> <BR> 来时轻轻松松,去时脚步沉重,一路上,看到熟悉的山坡、树林、岩石和飞瀑流<BR>泉,眼前总会出现与志飞同行时的情景,铭远的眼泪一次次淌了下来。<BR> <BR> 回到家,父亲奇怪地问:\"你不是说要出去几天吗?咋这么快就回来了?\"铭远<BR>说:\"出去也没啥好玩的。\"父亲说:\"小七他们回来了,才来找过你呢。铭心跟他们<BR>打牌去了,你去不去?\"铭远想了想,闲着也是难受,于是去找他们玩去了。<BR> <BR> 小七、黑子、山娃一帮人这次回来,带给山里人无穷的惊怪,村里也顿时热闹起<BR>来了。小七们人人留着长长的头发,穿着奇奇怪怪的衣衫,还带回来不少稀奇古怪<BR>的东西,让山里人看花了眼。铭远晓得那些衣裳、那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全是<BR>城市地摊上的垃圾,却也不去说破,他完全理解这帮伙伴渴望得到乡亲们尊敬、羡<BR>慕的心情。但看到这帮家伙果然象父亲说的鼻子朝天,铭远又感到好笑。见了铭远,<BR>小七等人虽不翘鼻子,但也没了过去的谦恭。<BR> <BR> 小七带回了一台黑白电视机,轰动了整个村子。可惜折腾了好半天,才调出一<BR>个台来,画面比黑豆都要糊。但这已经足够让全村人吃过饭就往他家里跑了。铭<BR>远进了门,根本没抬眼皮去瞧那台破电视。小七脸上明显现出了失望的神情。<BR> <BR> 铭远问他们在深圳做啥,小七失落的脸上又有了神采,比手划脚地说,他们都<BR>在一家大厂里干活,厂里有200来人,老板还是外国人呢。铭远问他们厂生产啥<BR>东西,小七说是服装,他们几人只是搬搬东西,每天就有十多块钱好赚。铭远暗<BR>想自己猜得没错,这些人也就卖卖力气而已,于是问:\"你们这样打工,以后想做<BR>点啥呢?\"小七说:\"多赚点钱,回来盖房子啊。\"铭远没再多问,心里却为这些儿<BR>时伙伴忧心起来:他们在外边混上几年,是可以回来盖座房子。可是他们看惯了<BR>都市的生活,还能安安心心回来住在那房子里吗?等他们的一身力气被榨光了<BR>的时候,谁又能安排他们未来的生活呢?<BR> <BR> 小七等人回来后,不到10天便又出去了,带走了村里人一大堆羡慕和嫉妒的<BR>目光。这一来一去,也坚定了留在村里余数不多的年轻人外出淘金的念头。<BR> <BR> 小七走后这些天,铭心家变得再次不安宁起来,铭远好几次听到弟弟屋里传<BR>来小月摔摔打打的声音,夹杂着小月怪铭心\"没用\"的咒骂。铭远听得心里难过,<BR>但是自己心里还有更难过的事,因此没心思,也管不来他们的事,只能当作没听见。<BR> <BR> 没等过完元宵,铭远也不等志飞,便独自返回了省城。</TD></TR></TABLE></TD></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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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大家进来看一看.很感人的长编小说[兄弟].准备好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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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十)<BR> <BR> 开学快一个月了,志飞一直没来过。铭远却已顾不得为这事愁闷,另一件<BR>事情更让他窝心透了。<BR> <BR> 上期期末的一天,老家干爹来学校看过铭远。这位当年的公社书记,如今<BR>已高升为县里一位局长了。干爹恪守着他的承诺,从铭远上大学起,一直负担<BR>着铭远的学费。当然,当年他资助铭远上大学,也上过报纸。<BR> <BR> 见到恩人,铭远既高兴又感激,便向秋锋借了几十元钱,带干爹到了校门外<BR>的一家小酒店,点了几个菜,陪干爹喝了一斤白干。干爹笑眯眯地望着铭远,说<BR>:\"铭远真的出息了。刚考上大学那会儿,你见人就脸红呢。现在会说话,酒也能<BR>喝了。呵呵,好嘛。\"铭远一边给干爹斟酒,一边说:\"都得感谢您哪,要没有您,<BR>铭远哪能上得起这学?\"对干爹,铭远是打心眼儿里感激的。酒足饭饱时,干爹<BR>问:\"铭远,你毕业后打算留省城,还是回家乡呢?\"铭远微感意外,搔搔头说:\"<BR>毕业还早呢,我没咋想过。\"干爹说:\"也该早点做好打算了。听说想留省城不容<BR>易啊,咱又没啥靠山好找。要说回县城呢,其实也不错的。至少我可以帮你找个<BR>好单位。\"铭远就迟疑道:\"干爹的意思是?\"干爹说:\"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县<BR>政府王县长有个女儿,高中毕业的,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她妈妈问我,有没有<BR>认识谁家的小伙,要人好又有出息的,让我给她介绍。我想来想去,还就数你合<BR>适。王县长这几年上得很快,大家都说,再过两年,肯定就到市里了。这可是门<BR>好亲事啊。你看咋样?\"铭远想了想,一时委实没个主张,就说:\"这不是小事,<BR>您让我好好想想再说吧。\"<BR> <BR> 回到学校,铭远跟秋锋说起这事。秋锋骂道:\"别听他放屁。你好不容易爬出<BR>了穷山沟,又跑回去给他做升官的垫脚石,疯了啊?\"铭远不愿把干爹的话当<BR>作歹意,但让秋锋这样一说,心里却也感到有点疙疙瘩瘩。秋锋又说:\"他一个<BR>小县长算个屁。等你毕业时,找工作的事,包在我身上,别人的事我不好说,帮<BR>你我不说二话。放心吧。\" 铭远又打电话给志飞,对他讲了这事,志飞也跟秋<BR>锋一样的态度,让铭远别上当。<BR> <BR> 第二天,铭远去车站送干爹时,就说自己好不容易来到省城,不想再回去工<BR>作了。干爹问:\"你都想清楚了?不再考虑考虑?\"铭远说:\"想清楚了。\"干爹<BR>脸色就有些暗了,给铭远看见,心也跟着暗了。<BR> <BR> 这次回学校前,铭远去了趟县城,给干爹拜年。干爹一家态度的冷淡,是他<BR>未曾预料的。坐了不一会,铭远说要告辞了,别人也没太留他。走在县城大街<BR>上,铭远觉得嗓子眼里给人塞了团肮脏的东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BR> <BR> 离开县城前,铭远去一个中学同学家借住了一宿。这位同学高中时跟铭远<BR>住一个宿舍,两人关系很好,铭远缺衣少食,常常穿这同学的衣衫,吃他从家<BR>里带来的饭菜。如今两人见面,格外亲热。同学听他说起自己的烦恼,就说:\"<BR>你的选择没错,都进了省城了,还回来个毬啊?\"同学的叔叔正好是干爹的秘<BR>书,对干爹的事知道得不少。同学说:\"你晓得吗,他那次去省城,跟你说的是<BR>去出差,顺便去看你,其实他是特意去找你的。他想卖啥子药,我不说你也该<BR>猜得出来了吧。\"铭远说:\"不会吧?\"同学冷笑道:\"还不信?你这书呆子。那<BR>老狗日的有次在我叔叔家喝多了,放了通臭屁,说有人连狗都不如,你喂了狗<BR>一块骨头,它还会朝你摇尾巴,人你给了他再多好处,他也不会记你一点好。<BR>当时我也在场,晓得是在说你,把我气坏了。听我叔说,他在跟县里另一个<BR>局长争县府办主任的交椅呢。\"这一番话,让铭远气得直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BR> <BR> 这次回到学校,铭远向秋峰借了几百块钱,交了学费。以往开学前后几天,干<BR>爹就会把学费给自己寄来。这一回,铭远想收到他的钱,一定要马上退回去,并<BR>且告诉他,欠他的情以后一定会还,从今往后再不需要他的\"赞助\"了。然而开<BR>学了一个多月,铭远并没有收到汇款单。原先以决绝的心情,拉开了架势,准备<BR>击出漂亮的一拳,结果对手没有出现,面对的只是虚空,铭远一口气吐不出去,<BR>全憋在了自己胸口。<BR> <BR> 不过心情阴也罢,晴也罢,日子总得一天天去过。随着专业课程的增加,学习<BR>任务比过去繁重了很多,以铭远的底子,学起来难度不算大。但他的时间还是很<BR>紧,不是为了忙学业,而是为了忙生计。来自干爹的财源断了,弟弟铭心如今只<BR>顾自己的小家,父亲又年老力衰,一切只能靠自己了。铭远接了好几份家教,整<BR>天奔波于省城好几个方向,去挣钱养活自己。请他做家教的人家都有殷实的家<BR>底,孩子却多半不争气,铭远每每对着那些\"少爷\"、\"小姐\"们,心里充满了厌<BR>恶,但是为了五斗米,却无法不折腰。<BR> <BR> 其中一家的男主人是市里某部门的干部,手中握有相当的实权。铭远不知道<BR>他是如何爬上今天的位置的,但是知道他也是农村人,当年也是大学高才生,<BR>于是心中对他充满了敬意。或许是惺惺相惜,这位男主人对铭远也颇有好感,<BR>与铭远称兄道弟的。每次铭远给他那捣蛋儿子上完了课,他都要留他吃饭,并<BR>且陪铭远喝上两杯。席间屡屡以父兄的身份,给铭远讲人情事故,劝戒铭远要<BR>珍惜跳出农村的难得机遇,勤学上进。铭远骨子里是叛逆的,最烦别人讲大道<BR>理,但是来自这位大哥的话,他却总能听得很服气。<BR> <BR> 别人做家教,每月收入不过300来块钱,而这一家给铭远的,却多出了将近<BR>一倍,铭远推辞过几次,但主人一再坚持,就只好怀着感激,收下了。为了不影<BR>响学习,铭远干脆辞掉了其他几家的活,专心给这一家干。两个月下来,他不仅<BR>可以从容应付生活所需,还有了节余。<BR> <BR> 生存的压力一旦减轻,情感的折磨便凸显出来,并且越来越尖锐痛苦。志飞<BR>始终没来,连个电话也没有。铭远也想过去找他,给他打电话,心中的一口气,<BR>却终究咽不下去。盼得久了,等得久了,心一天天沉重,一天天脆弱。有时想起<BR>志飞善良的一家,想起那个温馨的夜晚,与志飞一家愉快的晚餐,想起志飞母亲<BR>注视儿子的温暖目光,想起志飞也许已经找到了好的归宿,铭远绝望地对自己说<BR>,罢了,罢了,就此结束吧。然而要掐死心中的感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BR>缠绵、那些狂野、那些放纵,总在清冷的夜色里,潮水一般袭来,在铭远心中卷起<BR>滔天巨浪。<BR> <BR> 初夏时节,秋锋的生日到了。因为自己事忙,铭远已经很久没跟秋锋一起玩了。<BR>所以生日前几天,铭远就对秋锋说,要跟他好好聚一下。到了那天傍晚,两人找了<BR>家小酒馆,要了几个菜、一瓶白酒,对酌起来。铭远奇怪平时好热闹的秋锋,今天<BR>居然没有带别的朋友来。秋锋说难得哥俩聚一次,不想让别人来打扰。<BR> <BR> 酒酣耳热之际,铭远说起自己做家教那家的男主人,言语间满是敬佩。秋锋却<BR>说:\"现在的社会,没背景没关系,想爬起来太难了。谁知道他咋起来的?说不定<BR>是靠着娶了个好老婆呢。\"铭远说:\"不管他靠的是啥子,一个农村人能走到今天<BR>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过去每碰到一些人,一些事,常常让我无所适从,患得<BR>患失,不晓得自己该咋办,有时甚至想要堕落,想要自暴自弃。但是经过了这两年<BR>,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多,如今我晓得自个该做啥了。\"秋锋说:\"这是好事,你那<BR>位大哥在这点上说得没错,你们从农村出来,的确应该珍惜机会。\"<BR> <BR> 结帐时,铭远和秋锋争着掏钱,铭远骂道:\"狗日的,你要再跟我争,就别认我<BR>这哥们儿。\"秋锋才罢了手。回去的路上,铭远掏出几百元钱,要还从秋锋那里借<BR>来交学费的债。秋锋死活不肯收,说:\"我手头宽裕些,能帮你点忙,我很高兴的,<BR>你就让我高兴点不行么?\"铭远说:\"那样我就高兴不起来了。亲兄弟还要明算帐<BR>呢,兄弟感情是一码事,欠债还钱是另一码事。我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你必须得<BR>收下,否则我跟你急。干爹教会了我,在这个世界上,人只能依靠自己。\"秋锋怅怅<BR>地收了钱,说:\"你这样搞得我很难受的。\"铭远说:\"你已经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BR>了我,还难受个球啊。再说现在我也不缺钱的,缺钱我自然还会管你借。\"秋锋只<BR>好收下了钱。<BR> <BR> 又过一过多月,是铭远自己的生日。这个生日铭远是在离省城几百公里外的一<BR>个山区小城度过的。那座小城依山傍水,风光秀丽,但是离城几里处,却有几家<BR>矿山机械企业,这次学校组织铭远他们到当地实习了一个多月。<BR> <BR> 小地方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一个多月的实习生活,让这帮省城里来的年轻<BR>人无聊透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班下班,仅有的娱乐不是打牌就是打篮球。<BR>不光秋锋这样的少爷大骂\"穷山恶水\",连铭远也觉得这里实在闷得慌,跟自己<BR>家乡有得一比。<BR> <BR> 令铭远惊奇的是,秋锋只叫了几天苦,却很快在这里逍遥起来了,整天眉开<BR>眼笑,还常常哼哼起小调来。铭远变问他是不是春天又来了。秋锋嘿嘿笑道:\"<BR>你这龟儿子眼真毒,啥都瞒不了你。\"铭远又追问是哪位小妞又落入了魔掌。<BR>秋锋得意洋洋地说:\"就是隔壁化肥厂的那个小会计,我们打球时,常站一边看<BR>的,高高的个子,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那个。\"听他这么一说,铭远记起来了,<BR>这些天与附近几个厂举行篮球赛时,常常有一帮男男女女围观,其中好象是有<BR>这么个姑娘。<BR> <BR> 秋锋、铭远和另外几个同学球打得都不错,来到这里,与几支厂队较量,每<BR>一次都打得对方稀里哗啦。尽管比赛一边倒,但各厂的一帮少男少女,却还是<BR>趋之若骛,男的是来看球,女的呢,多半就是看人来了。<BR> <BR> 比赛过几次之后,不少女孩子就爱往男学生寝室里跑了。在秋锋对铭远坦<BR>白之后,那个一笑带酒窝的女孩子,便常往秋锋和铭远的宿舍跑,每次都会<BR>带来一堆好吃的。每次她一来,铭远便溜了出去,四处游荡。<BR> <BR> 同学们的乐不思蜀,让铭远倍感孤独。在不远的未来,秋锋和别的同学很<BR>快都将找到一个人,陪他们一起生活,生儿育女,过上自己的家庭生活。我该<BR>怎么办?铭心已经不属于我了,志飞也开始找媳妇儿了,活在这个世上,是否<BR>人人都得结婚生子?这些问题,铭远过去尽量逃避不去想,如今却常常去想,<BR>不得不想,可是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徒增烦恼而已。<BR> <BR> 见到铭远心事重重,秋锋就说,大家都习惯这里了,你何不跟大家学学,<BR>也找个女孩子玩玩,保准你开心多了。铭远骂他畜生,骂完又说:\"少跟我鬼<BR>扯了,还是说说你跟你那位咋样了吧。\"秋锋摆出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BR>我交过的所有女朋友,都没她性格好,可她长得实在有点抱歉,补考都不一<BR>定及格呢。\"铭远就骂他:\"人家对你这么痴心,你还说这样的狗屁话,是不<BR>是人啊你?\"秋锋就苦着脸说:\"开个玩笑嘛,其实她长得也不算难看。可是<BR>这鬼地方,跟你老家一样穷山恶水吧?难道要我留这里?这不是开国际玩笑<BR>么。\"铭远点点头,说:\"这倒是真的,这样的地方绝不适合你。那你干吗跟人<BR>家粘粘乎乎的?早点让人断了这条心得了。老实交代,有没有占人便宜?\"<BR>秋锋哭笑不得:\"你还敢骂我,我看你才是头畜生,说不到两句话,就往那儿想。<BR>\"铭远嘲笑道:\"就你,还敢跟我装得三贞九烈的,要你不吃荤,比起让狗不吃<BR>屎还要难多了。\"秋锋捶了铭远几拳,骂道:\"你这张狗嘴。唉,说真的,我现在<BR>发现自个完蛋了,对女孩子一点儿都狠不下心来,想当初哥们多潇洒啊,如今<BR>连坏事都不敢干了。都是给你这小子带的,完了完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BR>要变成柳下惠啦。\"铭远笑骂道:\"放你狗屁。\"<BR> <BR> 铭远生日那天,秋锋和一帮同学买来酒菜,在寝室里热热闹闹给他庆祝了一<BR>场,那女孩也来了,坐在秋锋旁边,话很少。<BR> <BR> 大家一轮又一轮敬酒,铭远来者不拒,兴致特别高。临近午夜时,有人提议<BR>把桌子搬到屋外去喝,大家说好啊好啊,说干就干。到了屋外,发现不知何时,<BR>一轮明月已高挂夜空,清辉洒了一地,四周群山环抱,月色下,一个个山头悄<BR>然伫立,空气中没有省城的车马喧嚣,隐约可闻的,只有不远处山间小河的幽<BR>咽。人们一时间无话了,似乎怕惊醒了群山的梦。\"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BR>流照君。\"铭远心中突然冒出这样的诗句来,对着皎洁的圆月,软弱得几乎无法<BR>自持。志飞,你在干什么呢?你想我吗?<BR> <BR> 散席前,大家说这鬼地方蛋糕都买不到,铭远你就喝三杯酒,许三个愿吧。<BR>铭远对着月亮,合上眼,默默许了愿,一口气喝了两杯酒,正想喝第三杯,一个<BR>同学按住他的手,说等一等,先把你许的愿给大家伙说说。铭远就说:\"我的第<BR>一个愿是,希望父亲和弟弟快乐无忧。\"众人说没劲,快说第二个,铭远说:\"希<BR>望咱们一帮哥们儿不管以后如何,都能‘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大家嚷<BR>嚷说这个有点意思,来来来,为这个愿望干一杯。喝完酒,有人又让铭远说第三<BR>个愿望,秋锋瞪了他一眼,骂道:\"龟儿子你懂不懂,这个愿望是铭远自己的,<BR>不用告诉你们。\"铭远挥挥手说:\"我这个愿望其实还是许给大家的。希望今天<BR>的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幸福的爱情,‘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为了今天的<BR>月亮,大家干了这最后一杯。\"说完自己先仰头干了,干完后把杯子摔得粉碎。<BR> <BR> 这天晚上,秋锋送那女孩子回家,很晚才回来,眼睛有些红肿。此后,那女孩<BR>儿再没来过,铭远知道秋锋听了自己的劝,已经跟她断了。这些天,铭远第一次<BR>发现秋锋变得沉默了。难道这小子真的在这种不合时宜的地方,有了真正的感<BR>情?想起自己力劝秋锋与那女孩分手,铭远心中有些惴惴不安。<BR> <BR> 火车到达省城时,已是夜里11点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门卫老大伯<BR>递了个纸盒子给铭远,说是一位同学托他转交的。拆开纸盒,铭远看见里面躺着<BR>件浅灰色衬衣。铭远知道,志飞来过了。上学期与志飞逛街时,看到这件躺在商<BR>店橱窗里的休闲衬衣,铭远很喜欢它的简洁纯净,只是200多元的价格,对他来<BR>说太昂贵了。拿出衬衣,里边掉出张纸条,上面是志飞的笔迹:铭远,生日快乐!<BR> <BR> 到水房里草草冲洗了身子,铭远换上了新衬衣,仔细擦干眼里的泪水,梳理好<BR>湿漉漉的头发,一头扎进了夜色中。<BR> <BR> 到达志飞学校时,已经是12点半了,校门上了锁。铭远找了个电话亭,给志飞<BR>宿舍打了电话,谎称自己是志飞的哥哥,说家里有急事,要他听电话。\"喂,铭远,<BR>是你吗?\"志飞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铭远哽咽道:\"志飞,是我,我在你校门外<BR>边。你能不能出来?\"\"好的,你等着我,我马上来。\"志飞匆匆忙忙挂了电话。<BR> <BR> 不一会儿,志飞出现在铭远视野中。铭远迎过去,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志飞挣<BR>扎开来,拉着铭远走进不远处一片茂密的树荫下,才扑进铭远怀中,\"呜呜\"痛哭<BR>起来。铭远捧起志飞的脸,用自己的嘴、自己的舌头,堵住志飞的嘴巴,志飞伤心<BR>的哭声,还是不时滑了出来。两人的泪水,流到了对方脸上,流进了对方嘴里,既<BR>苦涩又甜蜜。<BR> <BR> 学校回不去了,好在铭远口袋里还有一百多块钱,两人找了家小旅馆住下来。<BR>这一晚,铭远和志飞彻夜癫狂。<BR> <BR> 接下来每个周末,不是志飞来铭远的学校,便是铭远去找志飞。只是想要亲热,<BR>必须避人耳目,两人有时不得不跑到荒郊野外,才能得到片刻的机会。但越是辛<BR>苦,越是幸福而又刺激。<BR> <BR> 又临近期末了,志飞要回家帮家里忙夏收,让铭远跟自己同行。铭远拿不定主<BR>意回不回去,他既想在城里找点事情做,好为下学期攒点学费、生活费,又担心家<BR>里农活太忙,父亲年老体衰,一个人应付不来。对于兄弟铭心两口子,春节一见之<BR>后,铭远是彻底失望了,不敢再奢望他们会帮老父做点什么。<BR> <BR> 正在犹豫之际,山娃来学校找他。山娃老婆生了孩子,山娃回家呆了几个月,又<BR>要去广东打工了。经过省城,给铭远带来了家里的口信。铭远从他口中得知,小月<BR>生了个儿子,家里忙不过来,很多事都要父亲帮忙,于是分开的两个家,又等于合<BR>在一起了。父亲告诉铭远,有他和铭心两个人一起干活,家里的事他就别担心了。<BR>放假回不回家,让铭远自己看着办吧。<BR> <BR> 山娃还给铭远带来了一张相片,小月坐在中间,怀里抱着个胖小子,铭心和<BR>父亲站在背后。铭心、小月都在开心地笑着,父亲脸上也有笑容,却笑得有些僵<BR>硬,眼里还有一丝愁容,若隐若现,给这张欢乐的全家福,带来了某种不和谐,色<BR>彩明快的相片上,仿佛浮动着一抹淡淡的阴影。铭远发觉,站在新生儿的背后的<BR>父亲,比上次见到时又明显衰老了,心中不由感到几分辛酸。<BR> <BR> 小侄子单名叫翔,是铭心给起的。铭远玩味了很久,隐隐猜到他起这名字的缘由。</TD></TR></TABLE></TD></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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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大家进来看一看.很感人的长编小说[兄弟].准备好纸巾.
<>(十一)<BR> <BR> 铭心是在家后面一个高高的山嘴上,决定给儿子起名为\"翔\"的。<BR> <BR> 山坡上有块铭心家的地。苞米(玉米)苗已经半人高了,需要再追一次肥,顺便<BR>还得锄掉杂草。正是\"赤日炎炎似火烧\"的时节,苞米苗密不透风,铭心脱得只剩<BR>下一条裤头,还是感觉象呆在蒸笼里一般。太阳烤在黝黑的背上,火辣辣地疼,每<BR>一次弯腰,每一次挥动锄头,汗水便如雨点流淌、跌落到干涸的泥土上。起身伸腰<BR>擦汗时,一眼望去,地垄遥遥向上延伸,长得令人绝望。铭心不敢绝望,家里还有<BR>几十块这样的地,要等着他去耕种。<BR> <BR> 村里很多人出去打工,很多地块都抛了荒。铭心和父亲接了不少地来种,除了<BR>替人上交公粮,余下的粮食都归自己,这样的美事,对于世代在土地上劳作的农村<BR>人来说,以前连想都不敢想。过去村里人多时,有的孩子生下来,长到5、6岁,还<BR>分不到一块地,为了地与地之间的界限移动了一尺半寸,人们常常争吵乃至械斗。<BR>不知从啥时候起,这被农人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的土地,渐渐贬值,最后变得一文不<BR>值了。铭心的父亲常常骂那些出去乱闯的后生是败家子,连命根子都不要了。<BR> <BR> 发生在身边的变化,让铭心疑惑、茫然。都市的灯火,曾燃烧过他少年的热血,<BR>也让他第一次触摸到了生活尖锐的痛楚。如今,村里伙伴化作一只只飞蛾,纷纷<BR>扑向它。铭心一次次问自己,去那样的地方,自己到底能得到什么?每一次都问<BR>不出个结果来。不错,村里是有些人出去几年,就回来盖了房子,买了电视。可是<BR>象小七、黑子这些人,以前在家啥苦活累活没干过,现在回来,抡锄头不到半个钟<BR>头,就直喊不是人干的活,甩手东游西逛去了。铭心不知道他们不抡锄头,这辈子<BR>又能干点啥。城市千好万好,毕竟不是自己的城市,农村千差万差,毕竟还是自己<BR>的家。不然的话,他们出去赚到了钱,又在家里盖房子干啥呢?铭心也想出去弄点<BR>钱,把家里搞好一点。可是想到一出去,或许就再也无法回到这山沟,安心过日子<BR>了,他又隐隐感到恐惧。<BR> <BR> 为了把家里弄得好一点,铭心和父亲接了人家不少地来种。可是一年到头,家<BR>里除了多出几堆值不了几个钱的稻子、苞谷、麦子、豆子,房子依旧是破房子,人<BR>呢,除了日复一日的劳苦和衰老,也不见有别的变化。<BR> <BR> 或许还有别的变化,那就是小月的性情变得越来越暴躁了,动不动就跟自己争<BR>吵,甚至打架。从村里第一批人出去打工起,高峻的山岭,就再也关不住小月的心<BR>了。铭心有时忍不住想大声诅咒,诅咒这狗日的穷山沟,狗日的土地,狗日的锄头,<BR>还有狗日的城市。好几次脸上带着被小月抓出的血道道,铭心独自在地里干着干<BR>着活,会突然抛下锄头,躺倒在禾苗和杂草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泪不知不觉<BR>就淌了下来。过去无忧无虑,只知道没心没肺满山乱跑的铭心,脸上已经很少再<BR>有笑容,以前黑得发亮的笑眼,时常因为罩着一层阴郁,变得日渐黯淡起来,嘴<BR>角、眉头隐隐出现了几道皱纹。<BR> <BR> 儿子的出世,给全家带来了难得的欢乐。从这座破败房子里传出来的,不再<BR>是吵闹叫骂声,而是婴儿响亮的哭声,还有大人愉快的笑声。小孩子用他的哭<BR>叫,用他清亮的大眼睛,用他胡乱挥动的小胖拳头,摸平了爷爷脸上愁苦的皱<BR>纹、父亲眼里的阴郁、母亲心中的烦躁。<BR> <BR> 随着儿子的出世,那些掺杂着苦涩与甜蜜的往事彻底离铭心远去了,同时远<BR>去的还有哥哥铭远,铭心知道,从今以后,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意义,就<BR>是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为了这个家,再苦再累他都得认命了。<BR> <BR> 每次小月给孩子喂奶,铭心总要在一旁傻傻地看,看儿子贪婪地吮吸,看小<BR>月专注而温柔的眼神。这时,铭心觉得,自己平日所吃的苦,所受的累,所咽下<BR>的委屈,都算不了什么。有一次,小月一抬头,看见铭心发直的眼神和上下滑<BR>动的喉结,\"扑哧\"笑了,说:\"是不是也想吃啊?\"铭心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BR>笑道:\"我哪能跟他抢。\"小月说:\"我奶水多,也没见他吃完过,你要想吃,叫<BR>我一声妈。我就让你吃。嘻嘻。\"说着把孩子放到床上。铭心迟疑了片刻,一头<BR>扑在小月胸前,用力吸吮着那片柔软,腥甜的乳汁流进了他干涸的喉咙,干涸<BR>的心中。小月呻吟了一下:\"该死的,轻点。\"在这娇嗔的声音里,铭心狂热的<BR>欲望猛地燃烧起来,冲动地把小月压在身下。<BR> <BR> 然而孩子的一两声啼哭,终究无法解决大人的问题。春天来了又去,炎热<BR>的夏天带来了单调的蝉声,蝉声中,翔儿在一天天长大,小月的心情再度变<BR>得烦乱起来。<BR> <BR> 前些天一个远房表姐打工回来,穿金戴银,烫了大波浪的卷发。村里人原本<BR>以为她是回来跟未婚夫结婚的,结果是她给了男方3000元钱,把那一张无形<BR>的婚约,撕得粉碎,并且踩上几脚,拍拍被牛仔裤包得紧绷绷的屁股,走了。表<BR>姐对小月说,妹子啊,这穷山沟打死我也不会再回来了。你咋这么傻?早早就<BR>把自己嫁了,还忙着把孩子也生了。凭着你这副好相貌,到城里还怕没人要?<BR>你要这样在山里窝一辈子,我都为你叫冤哪。<BR> <BR> 表姐走了,把满身的香水味和珠光宝气留在了小月夏日的梦魇中。小月对<BR>生活、对丈夫的怨气随着夏天的热浪一天天汹涌起来,小两口又开始争吵,又<BR>开始打架。孩子的啼哭声,再也无法为家里带来和平了。<BR> <BR> 三天前,小月冷冷地对铭心说,铭心,我这次决不是跟你开玩笑,今年我<BR>一定要出去,顶多到下半年,孩子满一岁,我就走。孩子给你爹带,还是给我<BR>爹我妈带都行。谁也别想拦住我了!铭心忧伤地看着小月冰冷的眼睛,没有<BR>说一句话。房间里,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耳旁唯一的声响,是屋外小溪,<BR>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唱着,流向他乡。<BR> <BR> 站在这火热的野地里,铭心觉得,自己的苦日子就象这苞米垄,长得没有<BR>个头。从小山嘴望下去,可以从一大片竹林子里,看到自家灰黑色的屋顶,<BR>它静卧在小溪边,已经沉睡了很多年。听父亲说,这房子还是爷爷娶媳妇时<BR>盖的了。房前的小溪水从不停歇,而这房子却一直趴在那里,送走了爷爷,<BR>送走了母亲,自己也在日晒雨淋里,一天天衰老、破败,终会倒塌。爷爷的<BR>一生、父母的一生都被这山沟、这房子给锁住了,在锄不完的土地上耗尽<BR>了最后一丝力气,自己呢?也得这样吗?这样的想法让铭心感觉浑身发<BR>软,不由躺倒在了滚烫的地里。苞米叶子扎在身上,也感觉不到疼。天空<BR>蓝得怕人,四周的山把它围成了狭小的一个圆,显得山更高,天更深了。<BR>一只岩鹰在空中自由地划着圈,一个,又一个,最后飞远,不见了。铭心突<BR>然想起了在城里的哥哥,一种夹杂着羡慕、嫉妒和思念的复杂心情油然而<BR>生。儿子半岁多了,还没起好名字,铭心想,就叫他翔儿吧。<BR> <BR> 当天晚上,铭心对小月说,等儿子满了周岁,我跟你出去打工。小月微<BR>微感到吃惊,随即高兴起来。夜里,两口子亲热了一回。<BR> <BR> 过了两天,志飞来看铭心和他父亲,见到翔儿,喜欢得不得了,抱在怀里<BR>逗了好一阵,翔儿居然不认生,没哭,还把一泡尿撒到了志飞身上。志飞也<BR>不生气,对铭心笑嘻嘻地说:\"铭心,你儿子好可爱,让我抱回家玩几天,好<BR>不好?\"小月在一旁,听到这小子的傻话,也忍不住\"扑哧\"笑了。铭心说:\"<BR>你喜欢就抱走,这臭小子嗓门大,哭起来吵死人。我们早给他折腾够了。\"<BR>志飞说:\"嗓门大好啊,以后能跟你学一口好山歌,迷死一大群妹子。哈。\"<BR>铭远呵呵笑道:\"你这龟儿子,大学都读了两年了,咋还脱不了娃性?\"志<BR>飞嚷道:\"放屁,老子成熟得都快从树上掉下来了,谁敢说老子没脱娃性?\"<BR>说着又不怀好意地冲铭心笑道:\"你看我抱着这小东西,象不象是他老子?<BR>\"铭心不计较志飞的胡言乱语,却怕小月会恼了,扭头看小月,没想到小<BR>月今天心情不错,居然没生气,反而冲志飞笑道:\"你要不嫌弃咱家的穷<BR>小子,就认他做干儿子么。\"志飞过年时来铭远家,看到小月总是黑着张<BR>脸,着实有点怕这女人,这会儿听她这么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BR>又惊又喜道:\"你说真的?\"小月哼道:\"谁跟你开玩笑,看来你还是嫌弃<BR>我们翔儿,放心,我们不会逼你认干儿子的。\"志飞急了,叫道:\"谁敢抢<BR>我儿,我跟谁拼命。\"看这小子的滑稽样子,一家人哄地笑开了。翔儿好<BR>象晓得有喜事,竟也露出点笑容,不过小嘴里发出的声音,却象在哭。<BR> <BR> 当天晚上,家里杀鸡煮肉,摆酒焚香,一本正经办了场认子仪式。志飞<BR>本来准备吃了午饭就回家的,这下不能不留下了。从白天起,这小子就乐<BR>得嘴没合上过。小月抱着儿子,给志飞行大礼时,这家伙差点没从椅子上<BR>掉下来。铭心和老父亲乐呵呵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父亲笑道:\"咱翔儿有<BR>福气,认了个有出息的干爹。\"<BR> <BR> 吃晚饭时,铭心和志飞喝了不少酒,聊了很多上学时的事情,只是大家<BR>都没提到铭远。饭后两人又去小河里游了一会,游累了躺在河边沙地上,<BR>志飞问:\"铭心,你今后有啥打算?\"铭心说:\"窝在这山沟沟里头,还能有<BR>啥打算?我只希望翔儿长大后能象你和铭远一样有出息,飞到山外边去。\"<BR>志飞又问:\"你自己就不想出去么?\"铭心闷声道:\"想又有啥用呢?出去啥<BR>也不会干……不过,再过几个月,等翔儿满周岁了,我和你嫂子准备出去打工。<BR>唉,也不晓得打工到底能不能赚到钱。\"话题有些沉重,两人一时无话了。夜<BR>色里,小河发出轻柔的呢喃。身下温热的河沙,竟让志飞有点莫名地冲动起来。<BR> <BR> 转眼又过了半年时间。儿子过了周岁生日。小月天天催着铭心去四处打听,<BR>有没有谁要出去打工,好跟着结伴出去。但因为快到年底,在这个时候出去的<BR>人几乎找不到一个。而且看着刚刚会叫\"妈妈\"的儿子,铭心也委实不忍心把<BR>他丢在家中。就对小月说,还是等别人回家过完年,再跟他们一起出去吧。小<BR>月却又发火了,整天打鸡骂狗,见啥都气不顺。父亲好几次被气得直发抖,背<BR>地里对铭心说:你们都决定要出去了,就好好去找找看,有没有啥人要出去的,<BR>跟人家去吧,省得她瞧我不顺眼。再呆几天,我这把老骨头都得让她拆了。<BR> <BR> 正在这时,黑子回了趟家,说小七在城里包了个工地,要找几个人去帮忙,<BR>活一干完,大把大把的钞票就来了。铭心和小月终于背着破旧的铺盖卷,在<BR>腊月初5离开了家,把老父的叹息和儿子的啼哭声抛在脑后,去了远方,那<BR>不可知的城市。<BR>(十二)<BR> <BR> 铭心在家乡挥汗如雨时,铭远也在省城的大街小巷里,头顶烈日奔波。暑<BR>假没回家,铭远白天找到一份给快餐店送外卖的杂活,活很忙,钱却不多,一<BR>月只有500元。为了多赚点钱,铭远又在一家娱乐城找到一份夜里为卡拉OK<BR>包房放碟片的活,这边钱多些,一月有800元,可是工作时间很长,有时几乎<BR>要熬通宵,比起前者更加辛苦。于是白天铭远戴着小红帽,穿着红裤子、白衬<BR>衣,打着红领结,骑着一辆吱嘎作响的自行车,在人丛中东奔西跑、躲闪腾挪;<BR>夜里则穿着黑西裤、白衬衣,打着黑领结,打着哈欠,守着影碟机,把客人点的<BR>歌碟放入机子里。几天下来,铭远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瘦了、黑了。<BR> <BR> 这天晚上,铭远去上厕所,让另一个放片的小子替自己先看一会儿。走在幽<BR>暗的走廊里,迎头碰到了秋锋。秋锋瞪大了眼睛,铭远笑道:\"咋啦?不认得了?\"<BR>秋锋道:\"你说找到了工作,就是干这个?**,让你去陆胖子那里干,又轻松<BR>钱又多,你却不去,非要跑来干这种破活儿。你是不是吃错药了?\"铭远冷冷地<BR>道:\"少跟我提那地方。我在这里一不偷二不抢,干这活儿咋了?你要嫌我丢人,<BR>就别跟我说话。\"说完把秋锋撇一边,钻进了厕所。秋锋跟进来,说:\"算我刚才<BR>说错了,可你干吗这么急啊。来,跟我去认识几个朋友,喝两杯。\"铭远道:\"少<BR>爷,你不怕我去丢你的人?\"秋锋骂道:\"狗日的,你还没完没了了。\"铭远说:\"<BR>谁跟你没完没了,就算我不怕丢人,可我这是在工作,给老板看见我乱跑,非<BR>炒我鱿鱼不可。\"秋锋说:\"靠,怕个毬。有我在,他敢!\"铭远说:\"好好,算<BR>你有本事,可我拿人家的钱,就得替人把活干好。你还是自己去玩吧。我走了。\"<BR> <BR> 铭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忙了不一会儿,领班过来了,叫铭远出去一下。到了<BR>门外,轻声对铭远说:\"铭远,你以后可以早点走。不用熬太晚了。\"铭远笑道:\"<BR>要炒我鱿鱼?\"领班笑道:\"瞧你,想哪儿去了。是老板说怕你太累,让你每天干<BR>到夜里12点钟就可以走了。\"铭远晓得又是秋锋这小子在作怪,于是问道:\"我<BR>走了,这里咋办呢?小李子一个人忙不过来的。\"领班说:\"这你别操心,我会安<BR>排其他人来帮他。\"铭远谢过领班,回头换了自己衣服,回学校去了。<BR> <BR> 从公交车上下来,铭远一眼就看见志飞站在校门口。铭远三步并两步,冲上去<BR>一把抱住他,喜道:\"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志飞笑道:\"想你了啊。\"铭远看他<BR>笑得有点勉强,说:\"又来骗我开心,快说,是不是出啥事了?\"志飞说:\"回你宿<BR>舍再说吧。我这会儿累坏了,刚从长途车上下来不久呢。\"<BR> </P>
<> 等回到宿舍,两人却顾不上说话了,都在忙着去撕扯对方的衣服,嘴巴则完全<BR>用作了其他的功能。分别了20多天,两人的身体都被夏日的太阳烤成了干柴,稍<BR>稍触碰,便轰地燃起了烈火。尤其是志飞,狂热得令铭远都感觉有些吃不消。<BR> <BR> 事毕后,两人并肩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浑身都是汗珠,月光从窗口照进来,每<BR>一颗汗珠都在快乐地闪亮。见志飞沉默不语,铭远问道:\"志飞,你在想啥?对了,<BR>你还没说为啥会突然跑回来呢。\"志飞刚张嘴要说话,突然有人\"碰碰碰\"敲门。<BR>两人都赤裸着身子,赶紧手忙脚乱套上裤头,志飞跑到铭远对面的床上躺下,铭<BR>远去开了门。<BR> <BR> 进来的是秋锋,带着股酒气。\"咦,你咋不回家,跑这儿来了?\"铭远惊奇地问<BR>道。秋锋说:\"我一会儿就走,车子还停在外边。我来跟你说两句话就走。\"看见志<BR>飞在,秋锋跟他打了招呼。铭远说:\"有啥子话这么要紧,要少爷你大半夜的跑过<BR>来?\"秋锋骂道:\"狗日的,老子好心来找你,你这龟儿子还敢拿老子开心?\"铭远<BR>倒了杯水给秋锋,说:\"冲冲你的酒气吧,有啥子话你说,我听着就是了。\"秋锋坐<BR>下来,跷起二郎腿,喝着水,满意地说:\"这才象话。铭远,我劝你还是别去太阳城<BR>干了,不如去陆胖子那里好。\"铭远问道:\"为啥?\"秋锋有些为难,想了想说:\"太<BR>阳城那个老板有点……有点那个。\"铭远奇道:\"你今天放起屁来咋这么不痛快?\"<BR>秋锋没跟他对骂,说:\"那家伙变态的。\"铭远的脸沉了下来,说:\"他变不变态关<BR>我啥事?\"秋锋道:\"唉,你还是没明白我说的意思,那家伙喜欢男人,明白了吗?<BR>今天我让他照顾你一些,他说我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还说让你改天去跟他见见面。<BR>你又长得又马马虎虎不算丑,我怕你落入色狼的魔爪,懂了吗?\"听秋锋说铭远长<BR>得马马虎虎,志飞在一旁笑了起来,问道:\"铭远,你在干啥?莫非是在卖肉?看把<BR>秋锋紧张成这样。\"秋锋一听笑翻了,一口水喷了铭远满身。铭远扑过去撕志飞的<BR>嘴,咬牙切齿道:\"你个死狗日的,不开口又没人当你是死人。\"秋锋在一旁笑道:\"<BR>看你俩亲亲热热、打打闹闹的,简直就象小两口了。\"铭远听得心中一凛,赶紧住了<BR>手,回头瞪着秋锋,骂道:\"你龟儿子跟着乱嚼,信不信我连你也一起收拾?\"<BR> <BR> 秋锋走了,铭远与志飞又躲到了一张床上。志飞问铭远:\"秋锋说的太阳城是啥子<BR>地方?你在那儿干啥呢?\"铭远说:\"是个娱乐城,我在那里放放碟片。\"志飞哦了一<BR>声,铭远搂着志飞的腰,问道:\"你不会在胡思乱想吧?我只是在那儿打工,秋锋说的<BR>那个老板,我连他的鬼影儿都没见过。\"志飞说:\"我没想啥啊,你急急忙忙的表白,是<BR>不是心里有鬼啊?……\"铭远一口咬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耳鬓斯磨间,两人刚熄<BR>灭的火焰又给点着了……<BR> <BR> 再次平静下来,铭远问道:\"该你说说了,你为啥会现在就回来?\"志飞苦着脸<BR>说:\"我说了,你不许生气。\"铭远叫道:\"小祖宗,你要急死我啊,有话就快说吧。\"<BR>志飞坚持道:\"不行,你得先答应我,我才告诉你。\"铭远说:\"好好好,我答应你,<BR>我不生气,现在可以说了吧。\"志飞说:\"我跟爹妈吵架了,他们又让我去看那个女<BR>子,我不去,就吵架了。爹骂我翅膀长硬了,就不听大人的话了。我一生气,第二天<BR>就跑出来了。\"铭远听完这些话,心里嗡地乱了,好一会儿默不作声,志飞捏着他的<BR>脸蛋左右摇晃,说:\"喂喂,你答应了不生气的。不许反悔啊。\"铭远勉强笑道:\"我没<BR>生气,只是不晓得说啥好。\"志飞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心里还是不痛快。\"铭远说:\"<BR>听到这样的事,我能痛快吗?但是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没生你的气,这事你也没办<BR>法。不过志飞,我真想问问你,对于未来,还有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好好想过没有?<BR>这个问题象一块大石头,一直压在我心里,我好多次想问你,却又不敢问,今天借这<BR>个机会,我把它说出来了。志飞,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志飞注<BR>视着铭远的眼睛,缓缓道:\"铭远,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问我这个问题。说真的<BR>,我一直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每一次都让我很痛苦,因为我想不清楚,到底该<BR>怎么办。我家里的情况你都清楚,我是独子,家里人早晚都会逼我结婚的,但是我<BR>一直很清楚,自己不想结婚,遇到你之后,这个念头就更加强烈了。这次我回家,<BR>去看了铭心,看到他过得一点儿都不快乐。我知道,如果我勉强自己,去服从家里<BR>人,去跟一个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我就会变成铭心的样子,不仅自己不幸福,还<BR>会害了别人。所以我才会跟父母吵,才会一气之下跑出来。可是即使跑出来了,父<BR>母始终都要面对,婚姻的套子,也还是悬在我头顶上。象我父母那一辈人,他们永<BR>远都无法理解我们的。铭远,我心里乱极了,你问我以后怎么办,说实话,我真的不<BR>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真的希望能跟你一辈子在一起。\"志飞<BR>的眼泪流了出来,铭远用舌头舔去他脸上的泪水,又轻轻地吻了吻他,说:\"志飞,<BR>别难过了。我不会逼你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别哭了,乖。\"<BR> <BR> 铭远第二天晚上去找了领班,问能不能给志飞安排份活干,领班想了想,说:\"<BR>要来的话,就只能是做服务生了,你朋友肯干吗?\"<BR> <BR> 又过一天,志飞跟铭远去了太阳城,做了服务生。要干的事就是给各个卡拉<BR>OK包房端茶送水。志飞没有12点就走的特权,这样铭远只得每天等着他一起走,<BR>等于把自己的特权也放弃了。志飞白天可以补觉,铭远却还得去送外卖。这样一<BR>来,两人虽然住在一起,每天可以相拥而卧的时间并不多。有时做起那事来,铭远<BR>有点力不从心了。志飞不忍心笑他,只劝道:\"铭远,别玩命了,把送快餐的活儿<BR>辞掉吧。你看看你,都瘦成啥样子了。我看着心疼。\"铭远拍拍志飞,说:\"没关系,<BR>再忙一个多月就开学了,我撑得住。睡吧,好困。\"话音刚落,就睡过去了。志飞轻<BR>轻摸了摸铭远的脸,却怎么也睡不着了。<BR> <BR> 又过了几天,铭远还是辞了一份活儿,不过辞的不是送外卖的活儿,而是离开<BR>了太阳城。铭远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志飞。<BR> <BR> 志飞一到太阳城,立即招来了一大堆眼珠子。身边的小姐们常常火辣辣地跟<BR>他开半真半假的玩笑:\"小帅哥,姐姐请你消夜,赏不赏脸啊?\"志飞便笑道:\"<BR>我倒是想赏脸,可是我怕啊。\"小姐便说:\"哟,没想到咱们的帅哥胆子这么小——<BR>啊。\"说到\"小\"字时,还特别把声音拖得老长。志飞说:\"我是胆子小,你们一个个<BR>满嘴通红,哪个晓得你们是不是刚喝了别人的血啊,我可不想给你们吃得骨头都<BR>不剩。哈哈。\"小姐又说:\"哟,人家的嘴是啥颜色,你都看见了?\"这下志飞吃不<BR>消了,转身便逃,身后是一片放肆的笑声。<BR> <BR> 铭远很反感这样的玩笑,尽管他自己有时也跟小姐们开这样的玩笑,但见到<BR>别人逗志飞,他心里却象有一大堆毛毛虫,爬得火烧火燎的。单独在一起时,他<BR>就板着脸说:\"志飞,在那种地方,你少跟人嬉皮笑脸的。\"志飞却嬉笑着搂住他,<BR>并把手伸入他衣服里,说:\"好的,我不跟她们嬉皮笑脸,只跟你嬉皮笑脸,总可<BR>以吧?\"铭远气也不是,恨也不是,还想骂两句,给志飞握住了要害把弄,却已<BR>经口不能言了。<BR> <BR> 小姐们嘴上说说笑笑还好办,有时来自客人的挑逗就让志飞难以应付了。这<BR>天晚上,他给一间包房送零食、饮料,敲门进去后,里边坐着5、6个中年女人,<BR>从她们的衣着、神情,志飞知道那是一群富婆,并且很可能是一群有老公等于<BR>没老公的怨妇。从志飞进门,到他半跪下来放零食放饮料,再到他站起身,5、6<BR>双眼睛始终粘在他的脸上、身上、甚至最隐秘的部位。那些眼光让志飞觉得象一<BR>条条冰冷的蛇,游动在自己身上,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转身出门时,志飞听到<BR>身后几个女人猥亵的笑声和话语,透过门缝追了过来。志飞匆匆忙忙跑远了,才<BR>松了口气。<BR> <BR> 然而是祸躲不过,片刻工夫,领班过来了,对志飞说:\"你去给‘丁香厅‘送一<BR>碟腰果、一碟樱桃、还有两盒酸奶\".志飞说:\"叫别人去不行吗?\"领班皱起眉头<BR>说:\"你这小子,干活还挑挑捡捡的?别人都忙着,你快点,别让客人等急了。\"<BR> <BR> 志飞硬着头皮进去了,当他蹲在地上放水果、饮料时,有个女人嗲着嗓子说:\"<BR>小弟弟,跟姐姐出去好不好?姐姐不会亏待你的。\"志飞涨红了脸,没啃声,另一<BR>个女人说:\"哟,还害羞哪?\"说着把一双肥嘟嘟,戴着好几个戒指的手伸了过来,<BR>在志飞脸上捏了一把。志飞终于忍不住了,蹭地站起身,铁青着脸骂道:\"一群贱<BR>货!\"骂完转身就走。<BR> <BR> 志飞正躲在一个工作间里生闷气,领班过来了,脸色比他还铁青,冷笑道:\"<BR>你够牛逼啊,居然敢骂客人。老板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说完一摔门走了。志<BR>飞愤愤地想,日他**,去就去,还能吃了老子不成?<BR> <BR> 老板姓张,是个胖子,大家背地里叫他脏猪。见到志飞进来,脏猪张嘴就要<BR>大骂,等到看清了志飞的脸,张着的嘴便合不上了,打起了哈哈说:\"坐下来,<BR>跟我讲讲,到底咋回事?\"志飞红着脸说:\"她们太他妈欺负人了。\"老板说:\"<BR>我晓得那帮骚娘们的德性,不过你脾气也忒大了些,顾客就是咱们的上帝,<BR>这句话你该知道的吧。不过不要紧,不要紧,你也别紧张,念在你刚来,还<BR>不太懂规矩,我就不处罚你了。不过以后要听话,知道吗?\"志飞没吭声,<BR>只点了点头。脏猪倒了杯水递给志飞,挨着他坐下来,拍着他肩膀说:\"你刚<BR>来,有没有人欺负你啊?这里有些龟儿子挺坏的,不过你别怕,有我在,没人<BR>敢欺负你。\"说着话,那双肥厚的手竟在志飞肩膀上摩挲起来了,并且越来<BR>越用力,志飞挣扎着正要躲开,办公室的门给人推开了,铭远冲了进来。<BR> <BR> 领班记起志飞是铭远介绍来的,而铭远可是得到过老板特别关照的人,<BR>于是回头把志飞的事告诉了铭远,铭远不担心这事会有多大麻烦,顶多不<BR>干了走人。但是秋锋那天晚上说的话,却让他急坏了,脏猪要看见了志飞,<BR>会是啥样子?领班的话还没说话,铭远已经一阵风冲了出去。<BR> <BR> 推开脏猪办公室的门,铭远一眼便看脏猪的举动和正在挣扎志飞,铭<BR>远铁青着脸骂道:\"脏猪,把你的猪手拿开。\"脏猪气急败坏站起来,骂<BR>道:\"你他**是谁,敢对我这样说话?你,你,你给我滚出去。\"回头又<BR>问志飞:\"这小子是你啥子人?\"志飞站起身,走到铭远身边,回头一笑<BR>道:\"你看他是我啥子人呢?\"说着搂着铭远的腰,说:\"铭远哥,咱们走。<BR>\"出门时,志飞回过头,将一口痰飞到了脏猪昂贵的波斯羊毛地毯上。<BR> <BR> 回到宿舍,铭远搂着光溜溜的志飞,笑道:\"志飞,你刚才真是可爱,<BR>你看脏猪那猪头,脸都气成猪肝了。\"志飞却犯愁道:\"气是出了,可是你<BR>干了一个多月,这下脏猪还能给你钱吗?\"铭远乐呵呵地说:\"不管他,拿<BR>不到钱,我也感到痛快。\"志飞也想开了,一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嘴上还<BR>说:\"哦,这你就感到痛快了,我可还没开始呢。\"……<BR> <BR> 第二天,志飞开始跟铭远去送快餐,夜里的时光,则完全属于他们自己了。<BR></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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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BR> <BR> 到了外边,小月才知道,以前那种大城市里遍地可捡到金子的想法是多么愚蠢<BR>可笑。都市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和玻璃橱窗里花花绿绿的东西,的确让人看看都<BR>眼红,可是它们只属于衣着光鲜,走路仰着脖子的城里人。象自己这样穿着土气可<BR>笑的衣服,背着蛇皮口袋的乡下人,在马路上一站,别人都会绕道而行,并且扔过<BR>来厌恶的白眼。在家里常常有人说自己长得好看,可是到了这里,好看也成了难看<BR>了。小月知道,这只是因为自己身上没有好看的衣裳,没有好看的项链耳环。在家<BR>里看到表姐的穿戴,虽然羡艳,还是觉得那些装扮有点古怪,到了这里才知道,装<BR>扮古怪的是自己。<BR> <BR> 到了小七的工地,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工棚里刚刚安顿好,小七就来催铭心去干<BR>活。过去在家乡因为干活差劲,处处给人瞧不起的小七,如今操着夹生的普通话,<BR>完全是一副大老板的派头,虽然手下的施工队只有十几号人,还都只是乡下来的<BR>苦力小工,可是并不妨碍这小子牛皮烘烘,口气大得象吃到了天鹅肉的癞蛤蟆。<BR>小月知道路上好几天折腾,男人也很累,应该歇口气,可是小七叫嚷工地上活路<BR>不等人,到期交不了工大家都别想弄到钱,一副你不干就走人的神气,铭心只得<BR>去干活。<BR> <BR> 铭心让小七给小月也安排点事做做,小七哼道,这里有人煮饭了,除了煮饭她<BR>还能做啥?想出来找钱,还拖家带口的,我看你龟儿子简直是疯了,要怕没女人<BR>煞火,大马路上多的是嘛,只要你有钱,啥都能干。小月给气得够呛,又不敢多说<BR>什么。<BR> <BR> 铭心对泥水活一窍不通,只能卖力气运砖运瓦。这活是苦中之苦,累中之累,<BR>一下午干下来,真个人差点没散了架。晚上睡在几块硬木板上,浑身都疼。小月<BR>摸摸男人满手的血泡,心里一酸,眼泪滚了下来。铭心抱住女人,轻声道:\"嗨,<BR>哭啥呀?干活还不都这样,开头苦点,习惯了就好了。\"小月就把自己紧紧贴<BR>在男人胸前。两人在路上折腾了几天,一直没有亲热点机会,铭心这会儿觉得<BR>心里有股火在往外冒,可是浑身实在没有一点劲,只得老实躺着,一会就打起<BR>了呼噜。<BR> <BR> 小月在黑暗里瞪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小七白天说了,铭心一个月只有500<BR>来块钱,那还得老天爷作美,千万别下雨,开足工才行。凭这点钱,两口子糊口<BR>都成问题,想要得到那些好看的衣裳,好吃的东西,不是大白天说梦话么?这<BR>时铭心翻了个身,倒真说起了梦话:\"狗日的,还真不是人干的活……累死了。\"<BR>一行冰冷的泪,从小月眼角流下来,无声跌进了同样冰冷的枕头里。小月不晓<BR>得自己是在心疼男人,还是在为以后的日子愁苦。<BR> <BR> 铭心说得没错,乡下人命贱,再苦的活,多干几天就习惯了。没多久,他就<BR>成了整个工地上,最能玩命卖力气的人。晚上加班,别人都如避瘟神,毕竟谁<BR>也不是铁打的,可他从无怨言,干得跟白天一样卖力。不久还凭着心灵手巧,<BR>光看别人干,就学会了用砖刀,砌出的墙,光光鲜鲜,手脚快得简直可以跟干<BR>了多年泥水活的人比。连见人就象饿狗一样要咆哮一通的小七,也改回了称<BR>呼,又从\"龟儿子\"\"狗日的\"改叫\"铭心哥\"了。三天两头还拎着酒肉,来让<BR>小月做,跟铭心喝几盅。<BR> <BR> 这天喝了点酒,小七红着脸说:\"铭心哥,你别怪我过去狠。你要晓得,这<BR>帮人不好管啊,你不看紧点,狗日的就会偷懒。\"铭心说:\"我晓得,不会怪你<BR>的。\"小七说:\"我晓得铭心哥你是个好人,又能干又不偷懒,人人都象你,我<BR>可就省心了。我想过了,黑子这小子干活不行,自己又爱偷懒,哪里管得住别<BR>人?往后铭心哥你就替我管管工地上的事,我每月另外给你加300块钱。\"<BR>铭心说:\"那……不大好吧,黑子他跟你那么久了……\"小月在桌子底下踢了他<BR>一脚,铭心收住了话。小七嚷道:\"你怕他个球,老子又不欠他的,给他机会,<BR>他抓不牢怪谁?\"铭心道:\"那就多谢老弟你了。\"小七道:\"都是自家兄弟,<BR>你跟我还客气啥?跟你说老实话,要管这帮人,只有自家兄弟我才信得过。<BR>你不晓得,这包工头也难做啊,下边得盯紧了,要到时候交不了工,拿不到<BR>钱不说,人家还要你赔钱呢。想抢到点活,也不是那么撇脱(容易)的,就说<BR>这座小楼房吧,是这个街道盖的,咱要从承包工程的公司手里搞到这主体<BR>的活,就送了好几次礼,还没开工,屁钱没拿到一分,就花出去好几万了。<BR>等房子盖好了,赚大头的是承包公司,咱只能吃到人家牙缝里掉出来的。<BR>唉,他娘的都怪咱命贱。\"铭心嘿嘿笑道:\"是啊,谁让咱是农民棒棒呢。\"<BR>小月在一边半天没说话,这会儿插嘴道:\"我就不信,未必咱天生就比别<BR>人贱。\"小七呵呵笑道:\"咱两个大男人,倒不如小月有志气了。哪天小月<BR>发达了,别不认咱这穷老乡啊。\"小月头一昂,好象真是发达了一般。<BR> <BR> 小月有时跟铭心唠叨,这世道真是不公道,你们盖房子的,住的是破<BR>棚子,房子盖好了,搬进来享受安逸的是别人。铭心不是没这样想过,但<BR>归根结底都是自己命不好,谁让自个生在了穷山沟里呢?命是天定的,<BR>想它又能顶啥用?于是铭心常说小月是整天吃得太饱没毬事做,尽想这<BR>些吃不饱的。<BR> <BR> 人说江南的春天最美,铭心却恨透了这狗日的季节,雨整天下个不停,<BR>工地上停工十几天了,不干活就意味着只有钱出,没有钱进。看看阴沉的<BR>天空,没有一点要放晴的样子,铭心忍不住破口大骂:\"这是啥子狗日的天<BR>?老子真想捅它个窟窿,让那点骚水一次都流完了,爽利晴他一年两年才<BR>好。\"小月扑哧笑道:\"你这人,真是满口胡话。晴一年两年,这地里庄稼不<BR>都得干死啊?咱还不都给饿死了?\"铭心想想也好笑,\"我都给气糊涂了。<BR>嘿嘿。\"小月望望天,也犯愁道:\"我妈来信说,想给咱买两只小猪,养起来<BR>等咱回家过年,可是着这钱从哪儿来呢?\"铭心说:\"还买啥啊?爹不是养<BR>着两只么,还不够咱吃肉么?\"小月黑着脸说:\"你爹养的是他的,都分家<BR>了,还能好意思吃他的?\"铭心晓得小月那点心思,是怕回家一起过的话,<BR>爹会花自己的钱。两人出来之后,给父亲寄过一次钱之后,小月就死活要<BR>把钱寄到娘家。想想爹一个人在家里,连买油买盐的钱,都得靠自己去挣,<BR>铭心很不是滋味,却又不想跟小月争吵,心就跟这天一样阴沉了。<BR> <BR> 过了一个多月,天终于放晴了。铭心两口子的心情也舒展了很多。只是<BR>再拿起活,铭心又一次感到累得有点吃不消,其实所有人都一样,但是只<BR>要能有点微薄的收入进来,不要坐着吃闲饭,大家就谢天谢地了。干活时,<BR>你追我赶,劲头十足。有的人哼起了小调《十八摸》,于是一帮家伙就讲<BR>起了被窝里那点事,说到后来,铭心就成了众人逗笑的对象,拿城里人<BR>的话来说,可以算是今天的焦点人物了。工地上带老婆的没几人,而小<BR>月又如此出众,大家羡艳甚至略带敌意的话,有时即使出格点,铭心都<BR>可以理解,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得意。但是没过几天,这点得意就变成恼怒了。 <BR> <BR> 这天下工回家,(如今铭心真把这破败的工棚当做自己家了。)看见小<BR>月红着脸在生气。一问,原来是承包工程的公司的一个监工,刚才在小月<BR>胸脯上捏了一把。这小子整天在工地上转悠,见到小月,眼珠子都要掉<BR>出来的样子,嘴里时常不干不净乱开玩笑。小月是一副火辣性子,从不<BR>让步,两人就经常你来我往乱说一气。铭心平日看着就来气,说过小月<BR>几回,小月还跟他生气,说你跟别人乱说就可以,我说几句,难道就掉<BR>了块肉了?这回铭心一听这样的事,脸色铁青,就往公司办公室冲过<BR>去,进门冲着那小子就是一拳,打翻在地,又骑上去,冲着那张小白脸<BR>上左右开弓,噼里啪啦一通好打,那张脸就肿成了猪头三,嘴里鼻子里<BR>都在流血,还掉了两颗牙。临走时,铭心恶狠狠扔下句话:\"以后再发<BR>骚,老子让你更难看。\"<BR> <BR> 不想第二天,一辆警车呼啸着冲进工地,跳下几个大盖帽,二话不说,<BR>就把铭心抓走了。在派出所,铭心也给人打成了猪头三。接下来又蹲了7<BR>天班房,小七才来把他领出去了。一路上,小七直抱怨他傻,人家是地头<BR>蛇,你去惹他,不是耗子日猫X——不要命么?<BR> <BR> 回到家,铭心把小月一通好骂,说都是她乱发骚,惹来了这场祸。小<BR>月还嘴硬,说女人给人欺负,还不是因为男人没本事,你倒有脸来怪我?<BR>铭心气得不行,抖着手给了小月一个耳光,骂道:\"整天吃饱了,就晓得<BR>到处勾引男人,你给老子滚回家去。\"小月一头撞过来,又哭又骂:\"好<BR>啊,狗日的还嫌老娘没赚到钱吃了你的饭,老娘这就走,再不吃你的闲<BR>饭了,老娘去卖X给你赚钱,呜呜呜……\"说着一头冲了出去,铭心颓然<BR>坐在了地上,也不去追。<BR> <BR> 以往两口子吵了嘴,小月也跑出去过,不过每次过不了半天,又自己<BR>回来了。可是这一次,铭心等到半夜,还是不见女人回来,不由慌了,拉<BR>着黑子,找了大半夜,在近千万人的城市里,几乎跑断了腿,又哪里能在<BR>人海里捞到那根针呢?<BR> <BR>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小月还是没有回来,铭心急得满眼血丝,铁<BR>青的脸上是一副要吃人的神情。黑子看不过去了,对他说:\"铭心哥,我<BR>想你是急糊涂了,小月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她表姐那儿,还能去<BR>哪里呢?\"铭心立马跳了起来,一把拉过黑子,边往外冲边抱怨道:\"你<BR>小子干吗不早说,害我担心了这些天,她表姐在哪儿?快带我去。\"黑子<BR>有些犹豫:\"那地方我是晓得,可是,你去了,我怕你会更怄气。\"铭心急<BR>道:\"还说啥子气不气的屁话?赶快把人找回来才是正经。\"<BR> <BR> 到了小月表姐那儿,铭心果然怄气,怄气得不得了。站在那座金碧辉<BR>煌的娱乐城门口,看着一个个不象好货的女人跟男人搂搂抱抱地进出,<BR>铭心晓得黑子不想说的原因了。<BR> <BR> 黑子打电话把小月表姐叫了出来,这女人比在家里时更不象是好货了,<BR>见面劈头就骂铭心欺负小月。铭心黑着脸让她把小月交出来。女人冷笑道:\"<BR>笑话,别说我不晓得小月在哪儿,就算我晓得,也不会跟你说,莫非还要让<BR>小月跟你回去,让你欺负不成?\"铭心眼都急红了,\"我晓得小月来找你了,<BR>你不把她交出来,莫怪我不客气!\"黑子插道:\"小月她表姐,我看你还是说<BR>了吧,人家两口子的事,你插啥子手啊。铭心急了,真是啥事都干得出来的。\"<BR>女人不情不愿道:\"实话跟你摆,小月在这里找到工作了,我刚出来时问了她,<BR>她不会跟你回去,也不想见你。\"铭心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她……她……\"黑子<BR>道:\"你还是叫她出来,有啥子话,当面讲嘛。\"女人犹豫了一下,说:\"那你<BR>们等着,我进去跟她讲,出不出来是她的事啊。\"说完扭着屁股进去了。<BR> <BR> 过了10几分钟,一个同样妖冶的女人出来了,烫了头发,嘴抹得通红,脖<BR>子上戴着条珍珠项链,耳朵上夹着两只小小的珍珠耳环,正是小月。看着她<BR>低得几乎可以看见胸口的衣裙,铭心气得差点没当场晕过去。<BR> <BR> 忍了半天,铭心才艰难地挤出句话,\"小月,你让我找得好苦,跟我回去吧。<BR>\"黑子马上接道:\"是啊,小月姐,铭心哥为了找你,鞋都跑破了。你还是回去<BR>吧。\"小月硬邦邦道:\"不。\"铭心好说歹说,黑子在一边帮腔,说了半天,小<BR>月还是那一个字——不!直到最后,小月才多说了几个字——打死我也不会再<BR>回那个猪窝了。说完摔开铭心的手,转身进了娱乐城,铭心想追进去,却给警<BR>卫拦住了。小月回头说:\"别让这个人进来,他想来找我麻烦。\"警卫抓住铭心<BR>就往外推,铭心急了,冲着警卫脸上来了一拳,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好几个<BR>人冲上来,围着铭心一通拳打脚踢,有人还打电话去报警了。黑子看看大事<BR>不好,冲上来拉了铭心就跑。<BR> <BR> 以后几天,铭心又跑到那家娱乐城去了几次,试了两次,都给看门狗轰了<BR>出来。在门口看那些进进出出的人,越看越来气,只得恹恹而回。<BR> <BR> 小月走了,窝棚变得没了一点活气,每到夜里,那张\"床\"冷硬异常,想到<BR>小月这会正在做的\"工作\",铭心气得心口直疼,好几次在被窝里呜呜痛哭。<BR>哭自己的无助,哭世界的不公,哭再也无法把握老婆的命运。<BR> <BR> 小月一到娱乐城,表姐把她[s:201]给老板,老板的眼睛马上放出了光,吩咐表姐,<BR>马上带她去美容院,再给她买几套衣服,钱回来给报销。听人摆弄了一通之后,<BR>小月对着镜子,简直不敢相信,里边的女人竟然是自己。衣服领口太低了,让她<BR>很不自在,一个劲往上拉,柔滑的织物却总往下滑,怎么提也是枉然。表姐在一<BR>边嘻嘻直笑,\"傻瓜,你不晓得你穿这衣裳有多迷人,提它干啥呢。\"<BR> <BR> 当天晚上,小月就上班了,工作是在KTV包房陪人唱歌。小月说自己不会唱,<BR>老板就说没关系,今天我带你去,陪客人喝喝酒说说话就好了。到了包房,里边<BR>好几道眼光齐刷刷落在了小月脸上,还有让她最难为情的胸前。一帮人唱唱说<BR>说,有几个小姐就坐到客人腿上去了。小月脸上发烫,浑身僵硬,却只得坐在那<BR>里。一位客人肥胖的手,落在了她光光的肩上,小月一哆嗦,身上都起了鸡皮疙<BR>瘩,她推开那只汗毛浓重的手,说:\"先生,我先出去一下。\"<BR> <BR> 小月前脚出去,娱乐城老板后脚就跟了出来,斥道:\"你怎么回事?这样会得<BR>罪客人的,还不赶快回去?\"小月赌气道:\"我要去找我表姐。\"老板骂道:\"你是<BR>不是脑子有毛病了?这个时候要走,好吧,我就陪你去找你表姐,看看她怎么说。<BR>\"找到了表姐,老板又发了通火,表姐就陪着笑脸,让老板先去招呼客人,说自<BR>己跟小月谈谈。<BR> <BR> 老板一走,表姐就怪道:\"小月啊,你在搞啥子嘛?让老板和客人都生气了,<BR>我也跟着你挨骂。你不是想挣钱么,怎么现在又这个样子?\"小月嘀咕道:\"那<BR>客人不老实,把手放人家肩膀上,我都想骂他了。\"表姐道:\"你真是的,人家来<BR>寻开心,手不放你肩膀上,难道放自个肩膀上?\"接着又说:\"在这里,客人要啥<BR>子,咱就得给啥子,人家可是财神菩萨啊。他把手放你肩膀上,你就把手伸到他<BR>包包里掏钱啊。咱更划算嘛。\"小月低着头说:\"这样的事,我真的做不来。\"表姐<BR>冷笑道:\"那你做得来啥?这又不是让你跟他上床,就算是跟人上床,你又不是<BR>没上过。男人嘛,关上灯,有啥不一样的?还不都是那点事儿?享受了,还有得钱<BR>赚,有啥不好?\"小月只是摇头不答应,表姐叹道:\"真拿你莫办法。就算不想<BR>做那种事,你不要陪客人出去就是了,在这里,他顶多搂搂抱抱,你也不会少块<BR>肉。还怕啥呢?好了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客人等着呢。\"边说边拉着小月又<BR>回到了包厢。<BR> <BR> 小月和表姐住的是一个房间,工作了一段时间,在表姐耳濡目染之下,小月<BR>学会了不少歌,可以陪着客人唱了,也渐渐习惯了逢场作戏,与人说些撒娇发嗲<BR>的话。对客人手上的不规矩,也不那么反感了。<BR> <BR> 表姐经常带小月去美容、去买衣服,每一次大把大把的钱扔出去,都让小月感到<BR>肉疼。表姐就开导她,咱就靠这张脸混饭吃,不收拾得漂亮点,咋讨客人喜欢呢?小<BR>月苦着脸说,成天这样买,我赚这点钱都不够花啊?表姐道,谁叫你死脑筋,放着那<BR>么好的本钱,那么多的机会,票子摆在你面前都不要,怨得了谁呢?小月就不做声了,<BR>在这里呆了这么些日子,她已经很出名了,可是在整个娱乐城的小姐中,她却是最穷<BR>的一个。表姐经常骂她傻,说任何一个人,挣的都是她的几十甚至上百倍。又说小姐<BR>吃的是青春饭,这两年好时间过了,就再也没机会了,你现在不多挣点,难道以后带<BR>着可怜巴巴几分钱回去,还到乡下种地?<BR> <BR> 小月也时常在想,以后回去,这后半生的日子怎么过,每一次都想不出个所以然,<BR>只是徒然使自己烦恼而已。听表姐这样说,就问:\"那你想以后回去咋办?\"表姐道:\"<BR>有了钱,回不回去都无所谓,就算回去了,也可以到县城里买套房子,再做点小生意<BR>啊。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再回那穷死人的山沟沟了。\"小月忧心忡忡道:\"可是铭心要<BR>晓得了,他准不会放过我的。\"表姐冷笑道:\"他没本事,怨得了谁?你给他挣下一<BR>大笔钱,他要还敢狗咬吕洞宾的话,顶多离婚再找一个。咱有钱,还怕没男人要么?<BR>再说,到县城里安个家,翔儿也能上城里的学校,将来考个大学,就有出息了。你<BR>不是最爱儿子的么,莫非你想让他也跟咱一样,在那个倒霉的穷山沟里窝一辈子?\"<BR> <BR> 小月承认,表姐说得很有道理,自己这辈子看来不敢有太多的指望了,如果不<BR>做那事儿的话,最终只能又回到那个痛恨的山沟沟里。而自己做出点牺牲的话,<BR>儿子就有出路了。虽然以后回去,人家可能会戳脊梁骨,但是如今做这种事的也<BR>不只自己一个,人家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么,并没见谁就给人的口水淹死了。<BR> <BR> 终于在有一天,小月跟一个长相端正,甚至可以说英俊的中年男人出去了。<BR>一条崭新的路,在小月面前铺开。<BR> <BR> 铭心走的还是过去的路,可是同行的人,却没有了。一路上没了绿树山花飞<BR>瀑流泉,有的只是干涸粗糙冷硬狰狞的岩石,这样的路漫长得没有尽头,漫长得<BR>让人绝望。铭心知道,这石头上再也不会淌出山泉,长出绿树,开出鲜花。不光为<BR>自己,为了翔儿,他也必须把小月找回来。<BR> <BR> 这一天,铭心狠狠心,花了一百多元钱,买了身新衣服穿上,还理了头,吹了发,<BR>又去了娱乐城。这一次,看门狗果然没认出他来。进了里边,他找人打听小月,人<BR>家只以为他是慕名而来的,就说不巧小月在陪客人了。铭心耍了个心眼,就说那<BR>是自己朋友先过来了,问是在几号包厢。那人就告诉了他。<BR> <BR> 到了包厢门前,铭心把门轻推开一点,一眼望去,小月和几个小姐正被客人搂<BR>在怀里,在喝酒唱歌。一股热血,呼地冲得铭心简直站立不稳了。他扶着墙,呆了<BR>半晌,才起身退开,到了酒店大厅里,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其实这样甚至更糟糕<BR>的情景早就想过,事已至此,铭心实在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只想找到小月,再求<BR>求她,看在孩子的份上,跟自己回去,马上回家去。<BR> <BR> 等到夜里11点多,小月终于出来了,是给一个男人搂着出来的。铭心强压住自<BR>己的怒气,冲上去拉住小月,哀求道:\"小月,跟我回去。\"那男人勃然大怒,揪住<BR>铭心,问小月:\"他是什么人?\"小月挣开铭心的手,嚷道:\"我跟你说过了,我绝<BR>不回那狗窝了。你还跑来干啥?\"铭心苦苦哀求:\"小月,你不可怜我,也该可怜<BR>翔儿吧,求你了,跟我回去吧,我会拼命挣钱,来养活你的,你要啥我都给你买……<BR>\"小月冷笑着打断他:\"哈,就凭你?你也不想想,你能给我啥?我现在做的,就<BR>是为了以后翔儿不要跟你一样没出息。你要真为翔儿为这个家着想,就少来烦<BR>我,自己回去好好干活赚点钱,赚不到钱就回家去照顾翔儿也行。\"这时那男人<BR>很不耐烦,拉过小月说:\"走喽走喽,还罗嗦什么。\"铭心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揪<BR>住那男人,骂道:\"放开你的臭手,狗日的,老子宰了你。\"两人随即扭打在一起。<BR> <BR> 这一次的结局是铭心又进了班房,出来时,还带着一身的伤痕,而心中的痛,<BR>远比身上更甚。回到工地,苦活累活还得继续干,而别人投来的目光,已不是过<BR>去的羡艳,而是不怀好意和鄙薄。过去能干的铭心,生龙活虎的铭心,性情温厚<BR>的铭心,如今被抽去了精气神,干活没精打采,脸色整天阴沉,一收工就买酒把<BR>自己灌醉。小七骂过他几次,不见起色,最后又把管工人的活交给了黑子去干。<BR>黑子来找铭心,说这不是他的主意,让铭心别多心。铭心凄然一笑,啥也没说。<BR> <BR> 这样过了大半年,工地完工了,大家喜滋滋等着小七给发工钱。平常大家吃住<BR>在工地上,拿到的只有三分之一的工钱,因为包工头怕钱发完了,有的人会临时<BR>跑了,影响工期,就扣着大部分钱,等完工时统一结帐。不料小七从承包公司手<BR>里领了钱后,却没了踪影。大家急疯了,这次不只是铭心,所有人都是一副逼急<BR>了要杀人的样子。黑子成了替罪羊,被揍得鼻青脸肿,东西都给众人瓜分了。来<BR>找铭心,铭心问他如何打算。黑子说自己有个老表,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县城里<BR>包了工地,他想去投奔他,叫铭心借几十元车费给他,并邀铭心跟他同去。铭远<BR>给铭心的200元钱,铭心一直没花,这时就借了点给黑子,自己却不想再到处<BR>漂泊了,异乡的城市带给他的,是满身的伤害。眼下他只想回家,看看儿子。<BR> <BR> 铭心是坐汽车回省城的,一路上吃了无数顿饭,有时一天就要吃6、7次,给<BR>人强逼着的,没一个人能跑得掉,不吃也得给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到得省<BR>城时,铭心口袋里已经只剩下了10几块钱,于是去了哥哥的学校,要钱回家。<BR>一见面,就扑在哥哥怀里痛哭失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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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BR> <BR> 兄弟俩又一次见面,是在半年后,过年前几天。<BR> <BR> 又到寒假了,铭远与志飞回到了家,这次志飞在铭远家呆了好些天,直到除<BR>夕才回家了。铭远送志飞走时,志飞让铭远过了年,去他家玩几天,铭远却拒绝<BR>了。志飞有点生气,说:\"不来就不来吧,我不逼你。\"铭远歉然道:\"志飞,我晓<BR>得你回到家,会感到无聊,会想我。我也一样,可我还是不想去你家。我不是还<BR>记着上次的事儿,在跟你赌气。我只是怕见你爹娘,他们太好了,在他你家里,<BR>背过他们我跟你荒唐,我心里会难过,总觉得自己在造孽……\"志飞勾着头,叹<BR>息道:\"铭远,你别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思。我不怪你。唉…铭远,你回去吧,你<BR>送得够远了。\"铭远停下脚步,握住志飞的手,志飞的手很凉,铭远用力搓了搓,<BR>说:\"志飞,你别想太多,回到家,好好陪你爹妈过个年。有些事,你没办法解决,<BR>我也没办法,但我的心意你该是清楚的。以后的路,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志<BR>飞勉强笑了笑,说:\"你就别罗嗦了,非要把我弄哭了你才高兴?啥也别说了,<BR>回去罢。\"铭远亲了亲志飞的脸,然后放开他,说:\"那我回去了。我开学比你<BR>早,就不等你了,回学校再见罢。\"<BR> <BR> 往回走了一段路,回头看时,志飞还站在分手的地方,看样子是在哭。铭远<BR>本想回去,却硬起心肠扭头走了,没再回头去看。除了让彼此更加烦恼更加伤<BR>感,回去了又能如何呢?<BR> <BR> 这次回到家,家中那座老屋显得更加低矮破败了,父亲也更加衰老了,而变<BR>化最大的,还是铭心,原来挺拔的身子已变得微微佝偻,一头干枯蓬乱的头发,<BR>胡子也老长,眼里不见一点光泽。见了铭远,只淡淡道:\"回来了?\"铭远心里<BR>发酸,不晓得该说啥,只\"嗯\"了一声。一家人团聚,唯一快乐的是翔儿,抓着<BR>铭远带回来的一堆糖果,找邻家小伙伴玩去了。铭远恍然觉得,那活蹦乱跳<BR>出门而去的,是弟弟铭心,抬头看时,铭心就坐在自己旁边,眼睛仿佛在盯着<BR>某处,又象什么也没在看。<BR> <BR> 晚饭是父亲做的,铭远帮着烧火。本来铭心是全家最会操持家务,煮饭做<BR>菜的,这次回来却总见他袖手旁观。父亲边做饭边唠叨铭心进一趟城,回来<BR>就懒得不成话了,当初就讲那城里不是啥好地方,非不听,要出去找大钱,这<BR>下好了,媳妇跑了,还给自个带了一身的懒病回来。铭心听得烦了,砰地一摔<BR>门,出去了。铭远叫了他一声,也不回头。铭远就问:\"他去哪儿了?\"父亲就<BR>愤愤然道:\"哪儿?还不是去找溪沟对门那帮二流子赌钱。\"铭远就说:\"爹,<BR>你没事就少说几句,铭心也够怄气了,你这样说他,非要让他气出个好歹来<BR>么?\"父亲骂道:\"不说还行?你不晓得,这狗日的一回来,简直跟个死人一<BR>样。以前谁不说咱家铭心勤快会干活,如今倒好,地里的活,都要我这半截入<BR>土的人来干,我这是得罪了哪门菩萨,造的啥子孽哟?都七老八十了,安逸日<BR>子没过上一天,到头来还得伺候他们爷儿俩。\"铭远道:\"瞧您说的,铭心是啥<BR>样的人,咱还不清楚么,过些日子,等他这心里的疙瘩消了,就没事了。再说我<BR>也快毕业了,以后你跟我去城里过得了。\"父亲喃喃道:\"去城里享福是好,可<BR>这一个没老婆,一个没娘的,我哪能那么撇脱,说走就走?\"继而又愤然骂道:<BR>\"小月这狐狸精,当初咋就没看清她啊,好好一个铭心,好好一个家,简直全给<BR>她毁了。前两天人家还带话回来,说要回家来了,要跟铭心离婚。\"<BR> <BR> 饭菜上桌,铭心还没回来,铭远到门口,冲着溪沟对门喊了好几声\"铭心,铭<BR>心\",没人答应。父亲说:\"别管他了,咱先吃,翔儿口水都流了好几丈了。\"回头<BR>逗翔儿:\"翔儿,伯伯买的猪肝、腰子,咱全吃了,不给你那背时老子留,好不?\"<BR>翔儿小手扭着自己脏脏的衣角,轻声说:\"不好,爷爷,咱给爸爸留一点嘛。\"铭<BR>远把翔儿抱上桌,说:\"这孩子真懂事。\"父亲就说:\"是啊,这家里,就这孩子最<BR>可怜。人家这么小,倒最疼他爹了,有啥好吃的,都说要给他爹留点。可铭心这<BR>狗日的,灌了猫尿,还常常拿孩子出气呢。\"铭远看见翔儿嘴巴一扁一扁,象要<BR>哭的样子,赶紧扯扯父亲,让他别说了。<BR> <BR> 快到半夜,铭心才回来。白天跑了路,铭远感觉很累了,但是家里凄惶的光<BR>景,更让他心烦意乱,怎么也睡不着。铭心进来后,他问道:\"铭心,听说小月<BR>要跟你离婚,你咋打算?\"铭心沉默了一下,闷声闷气道:\"反正我不跟她离。\"<BR>铭远道:\"可人家不跟你过了,你这样顶个毬用?这天下的女人,又不止她小<BR>月一个,你干啥这么傻,非要在她的裤腰带上吊死?\"铭心楞楞地坐在床边,<BR>象在跟铭远说话,又象在自言自语:\"当初结婚那阵子,谁不说我们是天生一<BR>对,我真搞不懂,这日子咋说变就变了?……哥,你书读得多,你说说,这到底<BR>是为啥啊?我对小月还要好成啥样子,她才能满意?\"铭远想了想,说:\"你<BR>没法子让她满意,人的心一旦飞出去,就收不回来了。现在那些出去打工的,<BR>你看有哪个还想回来?\"铭心喃喃道:\"莫非……真没法子了。\"铭远看他痛苦<BR>的样子,想说点啥安慰话,又想还是让他死了这条心吧,于是自己转身睡了。<BR> <BR> 铭心坐了半晌,才脱衣上床。哥俩都知道对方醒着,却都不说话。不知为<BR>什么,铭远眼前浮现出了当初铭心跟自己去省城时的光景,那一趟回来,都<BR>市生活让铭心有些花了眼,失落了好些日子。铭远知道了这一切,深深后悔<BR>不该带铭心出去。睡在黑屋子里的人,让他们看到了光亮,却没有走出去的<BR>希望,是件很残酷的事。然而如今,不少人都走出去了,却无法适应外面的<BR>空间,种种不幸的、伤感的、绝望的故事,就从走出去的一刻开始孕育发生。<BR>铭远悲伤地想,当城市挟裹着它的物质和诱惑呼啸而来时,淳朴宁静的乡<BR>村,是否注定要衰败没落,支离破碎?<BR> <BR> 几天后,小月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个男人,听说他要娶小月,等这边离<BR>了,马上就回大城市结婚。铭远听了冷笑道:\"娶她?人家包她还差不多。咱<BR>走着瞧吧,看看她有啥好下场。\"小月一直住在娘家,连见翔儿,都是让她娘<BR>来接过去的。铭心整天灌酒,可是醉倒了,终归还得醒来,到了第5天下午,<BR>在铭远和父亲又劝又骂下,终于跟小月去了镇上,办了离婚手续。<BR> <BR> 小月想要翔儿,铭心、铭远和父亲在这问题上死活不让步,最终孩子被判<BR>给了铭心。小月走的那天,抱着翔儿哭得震天响,眼泪鼻涕抹得孩子满脸满身<BR>都是,翔儿却一个劲挣扎,想回铭心怀里,小月就哭得更加厉害。铭心在一边<BR>看着,神色木然。不远处,是与小月一起回来的男人,等得很不耐烦。<BR> <BR> 小月带回来好几大包小孩子衣裳,还给翔儿买了一条金项链。翔儿穿戴<BR>了这些东西,与四周的孩子全然不同了,别的孩子羡慕地这里摸摸,那里捏<BR>捏,小家伙就一副很得意的样子。铭远看在眼里,心里堵得慌,把翔儿拉回了家。<BR> <BR> 过几天,翔儿与邻居家孩子打架了。那孩子比翔儿大得多,翔儿又撕又<BR>咬,自己吃了不少亏,弄得鼻青脸肿的,但对方那孩子一个手指头差点没给<BR>他咬了下来。两家大人闻声出来,把孩子拖开,邻居家女人看看儿子的手指,<BR>大叫:\"不得了了,你看看这手指,都快掉了。你们家孩子咋这么毒,真是有<BR>娘养没娘教的……\"铭心铁青着脸,问翔儿怎么回事,孩子抽抽搭搭说邻居小<BR>孩骂他娘是卖X的。铭心揪着他耳朵,骂道:\"我****,还不跟老子滚回<BR>去,你娘就是卖X的,你还不让人家说啊?\"铭远拉开铭心,抱着翔儿,回头<BR>责怪邻居女人:\"你骂翔儿毒,他才那么点小孩,晓得啥子?你们家孩子也<BR>大不了多少,未必他就晓得啥是卖不卖的,你敢说不是你们教他的?我家<BR>倒霉,你不可怜也就算了,干吗跟这么点小孩过不去?人心肠好点,会有<BR>好报的。\"一席话让那女人低了头,一边唧唧咕咕说:\"我们哪里教孩子那<BR>些啊。翔儿我们也喜欢着呢,哪会跟他过不去。\"一边拉着自家孩子走了。<BR> <BR> 回学校前一晚,铭远跟兄弟谈了很久,说人家已经走了,这剩下的日子<BR>是自个的,得把家里的事重新操持起来,别让左邻右舍瞧不起。就算不争面<BR>子,也要为爹和翔儿想想,一家三口,老的老,小的小,就你是个男人,你不<BR>争气点,他们咋办?农村来钱的门路少,你要再不勤快,这日子就没法过了<BR>。铭心静静地听完,抬起泪眼婆娑的头,说:\"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晓得。你<BR>放心走吧,咱家里就你出息了。家里的事你别操心,我会好好弄的。\"铭远也<BR>感到心酸,不敢看兄弟的眼睛,就劝他过去的事该忘了就忘了,再找个人吧。<BR>铭心说世上女人再多,他也不想再碰了。一句话说得铭远心里狂跳,不敢再<BR>劝他了。<BR> <BR> 这一趟回来,铭远心里异常沉重。离开家时,父亲、兄弟和小侄儿高高矮<BR>矮站在路口,看着他远去。铭远没敢回头,只想快点走出他们的视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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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BR> <BR> 与山村的封闭与冷清相比,省城的生活是开放而热烈的。置身其中,铭远却<BR>常常有无处落脚,无所归依之感。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多,自己依旧游离在城市生<BR>活的表面,难以深入,更谈不上融合。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改变自己,让自己一<BR>天天变得更象个城市人。省城话与家乡话本属于同一种方言,但调子要柔些软些<BR>。初来这里,铭远听着这种舌尖打绊的话,很是不顺耳。等他操着生硬的山里方言,<BR>吃了同学一通笑话,遭了小商小贩一次次的白眼与愚弄之后,他暗下决心,要尽<BR>快学会这种绕口的语言,如今3年多下来,除了少数几个字的发音还不准确之外,<BR>从他口中冒出来的,已经是一口地道的省城话了。而在衣着上,铭远虽不去追赶<BR>潮流,却至少不会让人看出他是个山里娃了。走在大街上,谁都会以为他就是个<BR>省城人,然而他自己却知道,流淌在他骨子里的山里人的血,却很难改变,或许<BR>一生都无法改变。贫困的乡村、沉重的生活、还有那一群忠厚到愚昧的乡亲,始<BR>终是铭远难以割舍的情怀,比起衣着、语言和言谈举止要牢固得多。这种情怀,<BR>却是城里人难以理解的。<BR> <BR> 报纸上、电视里不时看到有打工仔偷盗抢劫被判刑被枪决的新闻,同学们谈<BR>起这些事,甚至提起打工仔这个字眼,脸上流淌的,总是不屑,总是厌恶。这样<BR>的新闻,这样的神情,让铭远感到深沉的悲哀。他儿时的伙伴中,就有好几人在<BR>外打工时,因为这样的事,有的送了命,有的进了班房。这些一无所长的山里<BR>娃,来到都市后,过的是人下人的生活,人上人的奢华近在咫尺,他们却永远<BR>无望得到,铭远清楚地知道,他们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心理落差。社会把他<BR>们推到了一个竞争激烈的生存环境中,却没有给过他们培养生存技能的机会。<BR>铭远有时觉得,这样的悲剧,不是某一个或几个人的,而是一个时代的悲剧,<BR>一个乡村被城市吞没的时代悲剧。乡村人的命运,无人可以扭转,那一个个<BR>家庭的分崩离析,一个个生命的凋落消亡,在所难免。这样的想法,常常让铭<BR>远感到彻骨的寒冷。<BR> <BR> 父亲又找人写信来了,让铭远骂骂铭心,说这小子犟着不肯再结婚,才30<BR>不到的小伙子,不结婚咋行呢?哪天我钻进了坟堆里,有谁来照看他,照看<BR>翔儿?这样的信,铭远不只收到过一次,起初他也给铭心写信,劝他听爹的,<BR>早点找个人是正经。但是铭心回信说,爹给找的那些人,他一个也看不上,<BR>几乎个个拖家带口,有一个甚至是个跛子。还说就算不瞎不跛,他也不想再<BR>跟女人勾扯了。铭远也知道,如今在家乡,年轻男女多半都出去打工了,而<BR>漂亮点的女孩子,更有很多都走了小月的路,铭心又拖着个油瓶,不可能再<BR>指望找到身家相貌都出众的女子了。铭远有时想,铭心说不想再跟女人勾扯,<BR>也许根本就不是为了女人的美丑,甚至不是为了来自小月的伤害。心中一冒<BR>出这样的念头,铭远只能强逼着自己不往深处想,他知道,在这意念的深处,<BR>只有彻骨的寒冷和绝望。自此,铭远再没劝过铭心,回信时他对父亲说,儿孙<BR>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操那么多心了,反正您孙子也抱上了,还求个啥呢?父亲<BR>回信时,连铭远也骂了一通。铭远只能无奈地苦笑,然后把这些事放在一边,<BR>毕竟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紧着去办理了。<BR> <BR> 毕业一天天临近了,早在上学期,不少有门路的同学就已经找好了单位。<BR>虽然还有几个月时间,但是铭远一天比一天着急。今年的分配形势,对铭远<BR>这样从外地来这所学校上学的人,特别不利。因为是部属院校,部里很多下<BR>属单位又都在一些偏远的小城里,所以部里下了道命令,今年所有非省城学<BR>生,都不得进入部属驻省城单位。命令一公布,很多学生顿时傻了眼,有门路<BR>的赶紧找门路,没门路的,只有在愁眉苦脸、忧心忡忡一段日子之后,赶紧打<BR>消了留省城的念头,到地市一级去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但即便这样也不是<BR>易事,专业的冷门,让他们屡屡吃了闭门羹。<BR> <BR> 铭远找过学生处孙主任,问象自己这样多年担任学生会干部,又为学校在<BR>体育和各类竞赛中夺过不少奖的学生,能否有点特殊的照顾。主任就摆出副<BR>爱莫能助的嘴脸,既而打官腔,说这是全国统一的规定,即使我们敢冒天下<BR>之大不韪,也得人家单位敢收啊。<BR> <BR> 难道真的只有回本市了?能不能在市里立足,也很难说,不行的话,就只<BR>有回到县里了。当初的干爹,如今听说已经在市里做了头头,自己这一回去,<BR>难保不给他知道,即使不从中作梗,自己的脸往哪儿搁?无数的念头,天天在<BR>铭远心头滋生,让他恨不得砍下自己的头,什么都别去想才好。<BR> <BR> 秋锋就骂他胆小如鼠,说你急个球啊,有我在,你就不会回你那穷山沟了,<BR>放心吧,我家老头子答应了,一定给你在省城找个好单位。你别看现在那些小<BR>子牛皮烘烘的,到时候咱们的单位定下来,会让他们眼珠子都掉下来的。秋锋<BR>也给铭远透露过几家单位的名字,果然都很不错,但是铭远还是心事重重。<BR> <BR> 好在秋锋并不是在吹牛,这一天,他父亲带着铭远去找了两三家单位,接待<BR>的人都是这些单位的头头脑脑,对铭远很客气,看了简历,聊了几句,都说,这<BR>么优秀的学生,我们是求之不得啊。回来时,铭远感激得不知道说啥才好,秋锋<BR>的父亲就摆摆手让他别客气,说你跟秋锋是哥们,以后在社会上要彼此多照应<BR>些,秋锋这孩子太皮,我看你以后比他有出息,到时候要多携带携带他。铭远<BR>给说得脸都红了,心中的石头到此总算落下。<BR> <BR> 等铭远和秋锋的单位定了下来,果然如秋锋所言,不少同学谗得眼珠子都<BR>要掉下来了。看着别人忙忙碌碌,惶惶不可终日,心里的感觉竟是格外舒畅。<BR>仿佛爬出了铁锅的蚂蚁,看着其他的蚂蚁还在越来越热的锅底挣扎,自己收<BR>获的不仅仅是幸运,还有一份无可比拟的优越。稍稍冷静时,为自己的势利与<BR>浅薄,铭远微微感到有些羞愧,也有点理解了秋锋日常的狂态,的确,权势带<BR>来的种种好处,让你很难不优越起来。<BR> <BR> 就在自己一览众山小之时,铭远发现,自己与志飞的感情,已经处在了悬崖边缘。<BR> <BR> 志飞注定无法留在省城,奔波了好长时间,最终的结果是在市里找到了<BR>一家单位,也是这几天才办妥。这对志飞而言,已是最好的出路了。前些日子<BR>都在忙着跑分配,两人已经好久没见面了。昨天志飞打来电话,说想见他。铭<BR>远便说大家接下来都没什么事好忙了,不如明天一起去郊外一处旅游点玩吧。<BR>志飞答应了。<BR> <BR> 铭远和志飞在这个旅游点住了三天,白天,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手牵着手,<BR>在小湖边、树林里、甚至大街上四处游荡,全然不管别人的眼光,反正在这个陌<BR>生的地方,不会有认识的人。夜里,留给两人的只剩下原始的欲望,在一次次的<BR>高潮与跌落间,两人的动作都近乎折磨,折磨对方,也折磨自己,仿佛都想把一<BR>生的精力,在对方身上消耗殆尽。不管是在白天游荡时,还是在夜里缠绵时,<BR>大家始终没提分别和未来这样的字眼。<BR> <BR> 最后一夜,志飞说:\"铭远,出去走走吧。\"铭远点点头,知道无可逃避的一<BR>刻,终于来到了两人面前。两人来到小湖边,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来。风从湖<BR>面上吹来,带来丝丝清凉和淡淡的水腥味,四周很安静,铭远点起支烟,铭远<BR>是临近毕业这段时间,才跟着秋锋学会抽烟的。他又递了一支给志飞,志飞还<BR>不会抽烟,犹豫了一下,也接过去,点着了。一片幽暗的夜色里,两人嘴上的<BR>烟头忽明忽灭,正象彼此的心事。身前的水面上闪动着点点幽光,往日与志飞<BR>相识、相知、相处的时光,那些或喜或悲的往事,便和着烟头和水面的微光,一<BR>闪一闪清晰起来,又悄然无声,融入了夜色包容之中。难道一切都将远去?难<BR>道过往的生活,终将化作南柯一梦?<BR> <BR> 在一片沉寂中,志飞突然扔下手中的烟头,说:\"铭远,我想下湖里去凫水,<BR>你下吗?\"铭远把把烟头弹到远处,说:\"好啊,我早就有这念头了。\"<BR> <BR> 志飞先下水,游得又快,铭远卯足劲追了好半天才追上了,喘着气说:\"游那<BR>么快干啥?也不等等我,害我追半天都追不上。\"志飞说:\"追上追不上又有啥<BR>用?反正已经到了分手的时候了。\"铭远一把抱住志飞,哀声道:\"志飞,别说<BR>这样的话。你让我心很疼。\"志飞笑道:\"好,我不说……铭远,让我亲亲你吧。\"<BR>两张饥渴的嘴,合在了一起,两具赤裸的身躯,如两条柔软的水草,纠缠在了<BR>一起,往水底下沉,下沉。<BR> <BR> 也不晓得是谁先开始挣扎奋力踩水,两人终于手拉手浮出了水面,都在张<BR>开嘴,拼命喘气。气平了,志飞幽幽地道:\"真想跟你一起睡在湖底,永远不要<BR>浮上来。\"铭远没有说话。<BR> <BR> 第二天上午,铭远回到学校,发现秋锋不在。听同学说,秋锋的父亲给反贪<BR>局抓起来了。铭远脑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只觉得双腿都软了,别的同学还在<BR>叽里呱啦讲些什么,一句也没进他耳朵,只恍惚看到不少人脸上带着幸灾乐祸<BR>的表情。<BR> <BR> 一整天,铭远彻底乱了方寸,他首先想到,自己和秋锋的工作单位,恐怕要<BR>泡汤了。打了电话去问定好的单位,果然对方说根本就不认识他这个人。铭远<BR>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又想到朋友正遭劫难,自己却在盘算这些,还算个<BR>人么?于是赶紧去了秋锋家。秋锋的眼睛已经红肿起来了,神色与铭远一样<BR>仓皇。铭远说了些一定要坚强的废话,秋锋木木的,一直不吭声。铭远最后说<BR>:\"秋锋,现在你家里就你一个男子汉了,你妈还要你照顾,你千万得挺住。\"<BR>秋锋惨笑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咱们联系的单位……唉,铭远,<BR>这次你恐怕也要跟着倒霉了。\"铭远搂紧秋锋的肩膀,说:\"现在哪是扯这些<BR>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秋锋,那单位不要咱,咱也饿不死,我铭远生在穷山<BR>沟里,不照样长这么大了?\"<BR> <BR> 在秋锋面前话说得硬,一出他家门,铭远自己的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BR>接下来该咋办?他能去问谁?<BR> <BR> 接下来两天,铭远天天去看望秋锋母子,了解到事态越来越严重,这次的<BR>案子牵涉到不少官员,涉案金额高得吓人,秋锋父亲的老命,估计是很难保<BR>得住了。秋锋一次次痛骂原本准备接收他和铭远的单位的头头,铭远才知道,<BR>那单位的头头,原本得了秋锋父亲的不少照应,如今他为了保自己,供出的<BR>信息,对秋锋父亲构成了最大威胁。铭远傻傻地听着,说不出一句话来。<BR> <BR> 回到学校,不仅工作没有着落,还要遭别人的冷眼。这些天秋锋父亲的<BR>事,成了同学中的热门话题,只是一看到铭远阴沉着走过来,别人就会住口,<BR>等他一走,那些嗡嗡声立即又窜了起来。<BR> <BR> 又过了一天,铭远接到了家里打里的一个电话——父亲去世了。当天傍晚<BR>,他给志飞和秋锋打了电话,匆匆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BR> <BR>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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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BR> <BR> 父亲死于什么病,到死也没查出来。只是听铭心说,爹经常叫心口疼,这<BR>是老毛病了,铭远是知道的,过去他也硬带着父亲到县城人民医院检查过,<BR>却一直没查出病因,没想到它却要了父亲的命。铭心黯然道,爹一定是给我<BR>气坏的。铭远让他别说傻话,现在再想那么多也没用了,要让爹走得安心,<BR>你今后就该好好过日子。<BR> <BR> 兄弟两卖了家里的两头猪、一群鸡鸭来给父亲操办丧事,钱还是紧了些。<BR>铭远说就简单点,将就吧。铭心却死活不答应,说父亲生前没享过福,都怪我<BR>不孝,老人家别的不图,最要的是面子,这次再咋样也不能太寒酸了,家里还<BR>有好几百斤稻子,如今粮食虽不值钱,卖了也应该够办事了。铭远想想不管分<BR>配到那个角落,自己好歹也快工作了,到时候家里粮食不够的话,自己可以短<BR>时接济点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再说想想父亲操劳一生,的确也就图个面子,于<BR>是就任由铭心去卖粮食操办丧事。<BR> <BR> 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把父亲送走。兄弟俩都累坏了,客人全散去后,天已<BR>擦黑。兄弟俩拎着盏油灯,到后山上给父亲点坟头灯,依照本地风俗,这灯得<BR>点15个晚上,好让去了的人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再来看看亲人,过了月半,去<BR>的人就不再回来了,得去他该去的地方,从此阴阳两隔,相会无期。<BR> <BR> 父亲的坟埋在半山腰,与母亲并排紧靠。坟头灯点上后,哥俩在父母面前坐<BR>下来,默默抽了会儿烟。铭心问:\"哥,你说这世上真有鬼有神吗?\"铭远说:\"<BR>我也不晓得。\"铭心说:\"我想要真是有的话,爹这一去,可能还好了,至少他<BR>可以见到娘了。\"铭远说:\"可能有吧。\"山里人的命也许比城里人苦些,但是<BR>两者同样无法逃避的,都是死亡,生命的火焰一旦熄灭,不管后人以什么样的<BR>方式来埋葬、来凭吊,对于死者,其实都没什么意义了。铭远这样想着,竟觉得<BR>生命有些虚无起来。弟弟铭心在一边静静地吸着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暗夜里<BR>,远近山影越发巍峨,山下幽咽的溪水声隐约可闻,仿佛在低诉着什么。铭远站<BR>起身,说:\"回家吧,翔儿怕要等哭了。\"<BR> <BR> 在家里呆了五天,把必须安排的事安排妥了,铭远又匆匆赶回了省城。临<BR>走前,他再次对铭心说,以后的日子该咋样过,我也实在没办法跟你说清,你自<BR>己要想清楚,得好好过下去,如今翔儿就只能靠你了。铭心说,哥你别操心,我<BR>晓得该咋办。我也晓得你这阵子正在找工作单位,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你<BR>还是多操心操心自个的事吧。我有个想法,等你在省城找到工作了,我想把翔<BR>儿送到你那里去读书,在这背时的山沟沟里窝着,以后还是跟我一样没出息。<BR>铭远说,这个没问题,我也这样想过,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人又乖觉又聪明,<BR>多读点书,是会比你我都有出息。<BR> <BR> 回到学校,铭远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秋锋的父亲已经自杀,而秋锋失踪了!<BR> <BR> 铭远哆嗦着手,给秋锋打手机,一个机械的声音反复在说:你拨打的用户<BR>已经停机。打他家里的电话,总是没人接。铭远越想越怕,急急忙忙往秋锋<BR>家里赶。到了一看,门锁着,敲了半天没人应。铭远又敲了邻居家的门,邻居<BR>告诉他,秋锋父亲死后,他母亲第二天就回百里开外的老家去了,不晓得啥<BR>时侯回来。秋锋好象没跟她去,在他母亲走后第二天,他才出去的,一走就<BR>没回来,是学校同学来看他,才发现他好几天不在家了。邻居又问你是他同<BR>学吧?铭远点点头,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BR> <BR> 回到学校,铭远呆坐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寝室里的<BR>同学来劝他,说你这会儿急也没用,还是快想想办法,跑跑自己分配的事吧,<BR>眼看着还有20来天就要毕业了呀。铭远摇摇头,又点点头,别人也不知道他<BR>的心思。同学的劝告是很有道理,自己的确该忙分配的事了,总不能坐以待<BR>毙啊,可是秋锋他怎么样了呢?种种胡乱的念头,让铭远恐惧得大热的天,<BR>也汗毛直竖了。夜里躺下来,铭远几乎不敢合眼,总有一些血淋淋的画面,<BR>在黑暗中清晰起来,口舌间,甚至也感受到了血腥的气息。铭远觉得,自己<BR>的神经已脆弱得如锈蚀的琴弦,只需轻轻一拨,立时就会绷断。<BR> <BR> 第二天中午,铭远还躺在床上发呆,有人来找他了。起来一看,原来是家<BR>教那家的男主人,不由分说,把铭远拉去了他家。女主人招呼铭远坐下来,<BR>给他开了瓶饮料,静静坐在一边。男主人说:\"铭远啊,你的事,还有你那个<BR>同学……叫啥来着?(铭远说叫秋锋)的事,我都晓得了。你好久没来咱家了,<BR>我原本想你是在忙分配的事,也没去打扰你。后来想想这分配也该大局已定<BR>了,前两天就去找你们孙主任问问,这才晓得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咋不来跟<BR>我们说说呢?\"女主人接道:\"就是啊,铭远,你这不是把我们当外人么?咱<BR>家兵兵这些天还念叨,叫我们请铭远老师过来玩呢。\"男主人就说:\"你别打<BR>岔。铭远我问你,你工作到底有眉目了没有?我听说今年你们这样的,按规<BR>定可要回原籍啊。\"铭远就说一点眉目都没有,并讲了这些天发生的事,女<BR>主人在一旁听着,眼睛就红了。男主人叹息道:\"我就猜到你还没找到单位,<BR>这事不能再拖了。这样吧,这两天我给你找找看,争取能在省城留下来,单<BR>位好歹以后还可以考虑再换。你看如何?\"铭远心中憋了多日的忧伤、失<BR>落、恐惧、绝望此时一齐冲了出来,当场\"呜呜\"哭出了声,抽搐着说:\"大哥<BR>……嫂子……铭远今生……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女主人打着哭腔说:\"<BR>铭远,你快别这样,嫂子都要给你……弄哭了。\"<BR> <BR> 接下来几天,铭远跟着大哥跑了很多单位,但是人家多半进人名额已满,<BR>而勉强还能挤进去的,条件又实在太差,左右是高不成低不就,铭远越来越灰<BR>心,说:\"大哥,我看随便找个单位先呆下来再说吧。\"大哥却不同意,\"标准<BR>是可以降低点,但是也不能完全没有标准。这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哪能<BR>随便呢?\"<BR> <BR> 到了第五天上午,终于有一家合资企业接收了铭远。说是合资,其实根本<BR>就是本地人开办的,只是不知道以什么招数,搞到了部分外资的幌子,为企<BR>业赢得了很多的优惠条件。据说省城不少所谓的合资甚至外资企业,玩的都<BR>是这一套。铭远管不了这么多,这家企业效益不错,老板又是大哥的朋友,<BR>不失为一个好去处。最让他动心的是,他的专业才能得到了公司高层认可,<BR>公司决定让他担任技术中心副主任,并给他租一套房子住。<BR> <BR> 与老板愉快地告别后,大哥说本来想帮你进机关或者事业单位,如今看来<BR>下手太晚,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委屈你进企业。铭远说,我感觉这里还不错,<BR>要没有大哥你,我根本就进不了这样的企业。大哥正色道,铭远你别这么想,<BR>老板是我朋友不错,但是象这样的私人企业,你如果不能给他创造效益,说<BR>俗点就是给他捞钱的话,他顶多给我个面子,随便安排你点杂活儿做,如今<BR>他能重用你,主要靠的还是你自己的本事。进企业也有进企业的好处,你以<BR>后的收入,比我是只多不少的,自己好好干吧。铭远点头称是。<BR> <BR> 工作的阴云终于散去了,可是天空仍旧没有放晴。秋锋,还是没有半点音<BR>讯。而志飞,却在铭远回家那几天,就已经离开了省城,到市里一家企业报到去了。 <BR> <BR>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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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style=\"LINE-HEIGHT: 22px; HEIGHT: 22px\">
<DIV style=\"FLOAT: left\"><img src=\"http://www.xf105.com/bbs/pic/Face/0.gif\"><STRONG></STRONG></DIV></DIV>(十九)<BR> <BR> 这些天,铭远除了偶尔去去大哥家,大多数时候,就是去以前常与秋锋一起<BR>玩的江边、公园、或者是商店逛逛,希望能在人丛中,可以突然发现那个高大醒<BR>目的熟悉身影。然而每一次,都是拖着疲惫的步伐,失望而归。<BR> <BR> 心中担心着秋锋,躺到床上,志飞的样子却浮现出来。收音机里,一个男人<BR>唱道:\"是不是变成石堆,我的心就不会再痛,是不是别开头去,你就感觉不到<BR>我的深情?\" 铭远恍然觉得,那个唱歌的伤心男人,就是自己。与志飞分别那<BR>些天,铭远强忍着不让自己流泪,怕会让志飞更伤心。此时听着这样的歌,却<BR>不禁潸然泪下了,怕同学看见,赶紧用被子蒙住头,把呜咽声硬吞进入肚。床<BR>头上,志飞送的一串风铃发出声声脆响,一声声都敲打在铭远心上,令他不<BR>堪承受。最后他爬起来,收起了风铃,用潮湿的目光注视良久,然后把它们锁<BR>入箱底,他知道,今后自己将不会轻易去翻看、触摸这些东西了。<BR> <BR> 又过了几天,还是没有秋锋的音讯,时间已经麻木了铭远紧绷的神经。别的<BR>同学这些天忙着喝酒,忙着告别,忙着把未出口的情话说出口,忙着把未挥霍光<BR>的感情挥霍光,忙着把未流完的眼泪流完,纷纷扰扰,一派末日来临的景象。铭<BR>远已经不再外出寻找秋锋,只是常常一个人躺在床上出神,不时露出一丝冷笑。<BR>别人生离死别的一幕幕情景,在他眼里竟象是一出出滑稽剧,可笑而又肤浅。<BR> <BR> 还有两天,就要离开这生活了四年的校园了,同学们已经一批批离开,洒下<BR>无数眼泪。铭远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两天后去公司报到。在他心里,却<BR>没有一丝留恋。\"是不是变成石堆,我的心就不会再痛?\"难道我的心,真的已<BR>经变成了石堆?铭远不由在心里问自己。<BR> <BR> 到第二天中午,寝室里只剩下铭远自己和秋锋的床还铺着,望着一张张空荡<BR>荡的床和满地的杂物,铭远觉得自己的心也是又空又乱。<BR> <BR> 正犯愁这剩下的一天多时间如何打发时,一个人进来了——是秋锋。铭远盯<BR>着他,竟忘了开口说话。秋锋却咧嘴笑了:\"别怕,我还没死。\"铭远这才回过<BR>神来,骂道:\"你个死狗日的,跑到哪里去了?我没给你吓死,也快给你吓疯了<BR>。\"秋锋说:\"一言难尽,先找个地方喝几盅,我都快饿死了,坐了大半天火车,<BR>早饭午饭都没吃。\"<BR> <BR> 父亲自杀后,母亲整个人都快散了形。面对破碎的家,秋锋第一次感到了<BR>作为男人的责任,他到母亲的单位给她请了假,又找了个亲戚把她送回了老<BR>家。母亲临走前,他告诉她,今后这个家,有你儿子撑着,您啥也别担心,先<BR>回老家修养一阵。眼下时间紧,我要先去找工作单位,过些日子再去那边看您。<BR> <BR> 独自呆在空旷的家里,望着墙上父母的照片,从未有过的强烈空虚和恐惧<BR>一齐席卷上来,秋锋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泪,他告诉自己,今夜之后,再苦再<BR>痛,你也不能再流泪了。<BR> <BR> 找工作是迫在眉睫的事,秋锋明白,那些过去与父亲称兄道弟的人,如今<BR>看见自己比看到瘟疫还厌恶还恐惧。省城,已经很难有自己的容身之地。思<BR>前想后一天一夜,秋锋记起了当初学校组织实习的地方,那里有青山绿水,<BR>那里有与自己专业对口的好几家企业,那里有过一个为自己流过泪的姑娘。<BR>于是没等铭远回省城,秋锋便踏上旅途,前往那遥远的\"穷乡僻壤\",没有把<BR>行踪告诉任何人。当车子越来越接近那座小城时,秋锋的心越跳越快。尽管<BR>很清楚这趟回去,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但秋锋心中还存有一丝幻想。<BR> <BR> 听秋锋讲到这里,铭远喝了口酒,问他:\"那你见到她了吗?\"秋锋说见到<BR>了,正因为她,现在自己下了决心,要去那小城工作了,进的就是当初实习的<BR>那个厂。再回省城,是专程来跟铭远告别的。尽管今日的秋锋已非往日的秋锋,<BR>铭远还是有点吃惊:\"你仔细想过没有,那样的地方,你能长期生活得下去?<BR>别忘了,当初在那里住了几个月,叫骂得最厉害的就数你了。\"秋锋道:\"此<BR>一时彼一时,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接着又平静地道:\"我去那里,也<BR>不完全是迫不得已,这次去,我是真的喜欢上了那地方,因为有她在那里。<BR>你知道吗,我跟她说了家里的事,她没有一点嫌弃我的意思,说这些事是我<BR>父亲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的。当初她喜欢我时,并不晓得我家里如何有权<BR>势。我想,她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而我当初心里也挺喜欢她,却因为一些世<BR>俗的东西,竟然放弃了她。唉,我真是……\"秋锋说着这些话时,眼里流露出<BR>了一种铭远过去从没看见过的东西——深情。铭远发现,这段风雨交加的日<BR>子虽然不算长,但秋锋真的变了。难道非要经历磨难,人才能变得成熟起来?<BR>铭远举起酒杯:\"秋锋,我恭喜你,敬你一杯,不,是敬你和她,你得喝两杯。<BR>记住,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喝喜酒。\"秋锋没有说话,接连喝完了两杯<BR>火辣辣的白干。<BR> <BR> 秋锋在省城呆了三天,帮着铭远把东西搬到公司为他租的房子里,买了<BR>些该买的东西,稍稍布置成了一个家的样子。秋锋说:\"说真的,你也该找女<BR>朋友了。我不晓得你过去遇到过一些什么事,总不能让它绊你一辈子吧?\"铭<BR>远嘿嘿笑道:\"好啊,秋锋老师给我上起课来了。你是不是自己找到伴儿了,就<BR>跑来谗我这光棍?\"秋锋骂道:\"你个龟儿子,真是狗咬吕洞宾。\"铭远笑道:\"<BR>好了好了,秋大妈,我的终生大事,用不着你来操心。\"<BR> <BR> 秋锋要走了,先坐火车回老家看母亲,看完就直接去那个小城上班。铭远去<BR>车站送他,到了站台上,铭远问:\"你母亲晓得你要去那里了吗?\"秋锋说:\"我<BR>那边一定下来,就给她打过电话,她心里有点不好过是自然的,可是看我态度<BR>坚决,也没说什么。\"换了过去的家境,秋锋母亲说啥也不会让儿子去那种地方<BR>的,看来不同的际遇,的确能让人改变很多,铭远正这样想着,秋锋又说:\"铭远,<BR>我妈过些日子还会回省城上班,她还有几年才退休。到时候拜托你有空去看看<BR>她。\"铭远说:\"你妈就是我妈,你要再说啥拜托不拜托的话,我就翻脸了。\"秋<BR>锋呵呵笑道:\"好好,我不说了。\"<BR> <BR> 火车汽笛响起,铭远与秋锋紧紧拥抱在一起,然后把他推上了车。前些天也<BR>送过几次同学,但是每次看着别人痛哭流涕,依依惜别,铭远都静静地冷眼旁<BR>观。这一次,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秋锋从窗口伸出头来,脸<BR>上也满是泪水。四周的人看惯了学生送别的场面,也不惊奇。<BR> <BR> 第二天,铭远正式上班了。一段全新的生活,从此展开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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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大家进来看一看.很感人的长编小说[兄弟].准备好纸巾.
<>(二十)<BR> <BR> 工作没多久,铭远过人的专业才能便充分展现出来,在陆续帮公司解决了几<BR>次技术难题后,老板对铭远越来越客气,时常拉铭远一起,去铭远那位大哥家<BR>喝酒,席间气氛总是很好。老板当着铭远和老同学,常常夸铭远既能干又踏实,<BR>老成持重得一点也不象是刚出校门的学生。铭远便谦虚说:\"您太过奖了,过奖<BR>了。\"大哥则说:\"铭远,你敬敬你老板。\"铭远敬了酒,大哥不等老同学放下杯<BR>子就说:\"杨老板,铭远这杯酒可不是白喝的,你既然说铭远能干,就该给他符<BR>合他才能的报酬。铭远是个知恩情图报的人,你给了他好处,不会吃亏的。\"老<BR>板呵呵笑道:\"哈,你这家伙,原来是来算计我啊。不消你发话,我早就有这打<BR>算了。想不到我行棋慢一步,倒给你将了一军了。\"<BR> <BR> 下一个月发薪水时,铭远发现自己工资卡上多出了1000元,已经达到了<BR>3000元。铭远知道,这个待遇,在省城工薪阶层中,是极高的水准了。如今老<BR>板不只把大量技术活儿交给铭远干,很多经营管理和与客户谈买卖的事,也常<BR>常交给铭远办理了。<BR> <BR> 然而事业再顺当,铭远却始终无法真正高兴起来。白天面对老板、面对同事、<BR>面对客户,铭远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等到下班回到自己空洞的宿舍里,空虚与<BR>孤独便会从敞开的窗口,从孤零零的小床上,从衣架上那件淡灰色衬衣上流淌<BR>出来,越积越深,直到把自己彻底淹没。<BR> <BR> 这一天,公司管理人员开了个会,铭远也参加了。老板说,公司在占领了省城<BR>和附近几座城市的市场后,如今应该考虑把步子迈得远一些了,我考虑,尽可能<BR>在全省每个地级市都设立分销机构,大家看看是否有意见或更好的建议?老板<BR>话音未落,铭远立即怦然心动了。<BR> <BR> 会议一结束,铭远立即跟到老板办公室,说:\"老板,我很支持您刚才的提议。<BR>同时我有个个人的打算,我想我们市里的分销点,能不能交给我去办?\"老板盯<BR>着铭远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铭远,到下边去干活,条件不比这里,你在厂里干得<BR>好好的,我也正依赖你,怎么想起要走呢?跟我说说你的真实想法。\"铭远想了<BR>想回答道:\"老板,我一是想趁着年轻,下去磨练一下自己,说真的,您对我太好<BR>了,这让我有在羽翼下生活的感觉,我希望能凭着自己的能力,开拓一番天地,<BR>也为公司打开一片市场,这也算是我对您知遇之恩的报答。当然,我也有个人<BR>的打算,也可以说,这是让我决定想下去的真正原因。因为有一个人,我想去我<BR>们市里。\"老板呵呵笑道:\"是个女孩子吧?\"铭远尴尬地点点头,说:\"呃,是的。<BR>\"老板沉吟道:\"铭远,我不想让你失望。可是说真的,我真舍不得你走,我身边<BR>一直缺少一个象你这样的人,能让我信任,又能替我办好事情的人。\"铭远急切<BR>地说:\"多谢老板器重,铭远还是希望老板能成全。\"老板笑道:\"你放心,我会成<BR>全你的。硬把你留下来,你也是人在心不在。好,你就去给我打开那一片市场吧,<BR>希望早点把好消息带给我。\"<BR> <BR> 半月之后,铭远已经来到了市里。一下火车,他就直奔志飞的工厂。在厂门外<BR>等了1个多钟头,下班时间到了,人们熙熙攘攘走了出来,铭远的心跳得简直要<BR>从胸口蹦了出来。然而所有人都走了,还是不见志飞的影子。铭远的心又沉了下<BR>来。志飞,你在干啥呢?又等了10多分钟,志飞还是没有出来。铭远的心里有些<BR>发紧,终于走进厂门,找到工厂办公室,幸好好有人在,铭远问起志飞,那人告诉<BR>他,志飞出差去了,要过两天才回来。铭远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下了,拜托那人转<BR>告志飞自己来过。<BR> <BR> 第二天,铭远不能让自己沉湎于儿女情长,开始忙着找房子。租好了宿舍和办<BR>公地点后,又忙着上街买了些生活必须品。一切安置好了,躺在床上,铭远在心中<BR>呼唤,志飞,快回来吧,我为咱们找好了房子,我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了,只要你<BR>愿意,我希望与你在这里生活一辈子。<BR> <BR> 第三天,铭远开始去跑一些关系。俗话说万事开头难,铭远找的人,多半是老<BR>板还有大哥[s:201]的朋友,一天跑下来,事情并不是太难。在这个社会里,如果你<BR>有关系有后台,很多难题往往也就迎刃而解了。工作以来,跟着老板应酬了好多<BR>次,铭远也明白,光靠大哥和老板的情面还是不够的,要想日后真正闯出一片天<BR>地,就得把这种建立在大哥和老板面子上的关系巩固下来,变成自己的关系。<BR> <BR> 当天晚上,铭远利用自己手中可以自己支配的资金,邀请了一帮刚刚认识的本<BR>地颇有头脸的人物,进了全市最高档的望江楼。一干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酒肉<BR>穿肠过,感情心中留,大吃大喝了一通之后,大家便称兄道弟起来。铭远小小年纪<BR>,便能独挡一方,意态洒脱,喝起酒来又豪气十足,颇得众人好感。于是就有人说:<BR>\"老弟,在这片地面上,今后有啥事你尽管开口。大哥我不是拍你老板和你大哥的<BR>马屁,我是真心欣赏你这个人,够爽快,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BR> <BR> 正在忙于应酬,铭远手机响了,告了个罪,到包厢外接起来,是志飞!铭远激动<BR>地大喊起来:\"志飞,快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你。\"<BR> <BR> 回到包厢,铭远打着哈哈,说今天招待不周,各位大哥和前辈都是忙人,铭远不<BR>敢太耽搁大家的时间,今天是不是就到这里?改天铭远再挨个拜访各位。众人便说<BR>好的好的,改天再见,改天再见。<BR> <BR> 乘出租车来到志飞说的地方,没等车停下,铭远一眼便看见站在路边东张西望的<BR>志飞。车一停,铭远打开车门,冲过去,一把将志飞搂进怀里,哽咽道:\"志飞,志飞,<BR>老天保佑,终于又让我见到你了。\"<BR> <BR> 这一夜,两人一次又一次做爱,直到谁也动荡不得了,才紧紧搂在一起,细说起分<BR>别后的情形。志飞自己到单位上班后,没有太多出奇的经历,生活过的很平稳。听铭<BR>远讲起要在这里长住下来,志飞又惊又喜,铭远肯放弃省城来这里,是志飞始料未及<BR>的。抚摸着铭远消瘦的脸庞,志飞泪流满面:\"铭远,你瘦多了。\"铭远舔着志飞的眼<BR>泪,说:\"你也是。志飞,你走了之后,我没有一天不想你……这次见到你,我只希望这<BR>辈子再也不要离开你了。\"志飞哽咽道:\"铭远,我也一样想着你,铭远,我爱你!\"这<BR>还是志飞第一次对铭远说\"我爱你\",铭远泪如雨下,多日的思念、多日的痛苦、多日<BR>的煎熬,这一刻已全部得到了补偿。<BR> <BR> 第二天,志飞搬出了公司宿舍,与铭远住到了一起。两人住的地方是两室一厅的一<BR>个小套,铭远在两个卧室里都摆了床,是为了摆给房东偶尔来看的,事实上,两人每晚<BR>都睡在一张床上。只在一起住到第10天时,志飞提出分开睡一个晚上,说再折腾下去,<BR>两人都得送命了。铭远赖着不肯,志飞跑到哪张床,他便跟到哪张床上。直到志飞真生<BR>气了,他才恋恋不舍去了另一个房间。没想到半夜里,志飞自己却又溜过来了……<BR> <BR> 一个月过去了,铭远的事情跑得渐渐有了些眉目。而志飞的工作也比较顺利,两人白<BR>天一同出门,中午一个在外边吃,一个吃单位食堂。而到了晚饭时,志飞会去买菜,做好<BR>香喷喷的晚餐,等着铭远回来。有时铭远回来得早,便会象那次在志飞家一样,盯着志飞<BR>忙前忙后。志飞给他看得不自在了,便说:\"你自己找点事儿做做嘛,干啥总赖在这里,<BR>让人浑身不自在。\"铭远涎着脸道:\"我又没做什么,你咋就不自在了?\"说着便往前凑,<BR>志飞挥起锅铲,嚷道:\"你敢走近,我就敲你个满头彩!\"怕这小子真小狠手,铭远回到<BR>客厅,心不在焉翻着桌子上一堆书,有些是志飞的,有些是自己的。翻这翻着,发现了<BR>铭心送给志飞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祝志飞哥鹏程万里!<BR> <BR> 弟:铭心</P>
<>铭远轻快的心,不由有些沉郁起来。<BR> <BR> 吃晚饭时,铭远说:\"志飞,和你商量个事儿。\"志飞说:\"啥事儿啊,你只管说,别搞<BR>得这么一本正经的,我经不起你吓。\"铭远笑道:\"瞧你,想哪儿去了。我想说的是铭心<BR>的事,上次我父亲过世,回家看到铭心,情绪很低落,让我心里很不好受。我这些天想<BR>过了,反正我这个办事处缺人手,我想让他来帮我打打杂,……你同意吗?\"志飞说:\"<BR>那是你的事,干吗来问我呀?\"铭远有些艰难地说:\"我,我怕你多心,所以才来问你<BR>的。\"志飞注视着铭远的眼睛,说:\"铭远,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铭心是你的兄弟,也<BR>我的朋友,我还是翔儿的干爹呢,能把他们接来,我咋会反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BR>铭远感激道:\"志飞,谢谢你,谢谢你能这么想。\"志飞笑了笑,说:\"铭远,你知道吗,<BR>多年前,当你还和铭心在一起时,你们兄弟俩都是我的朋友,在你们之间,说实话,我<BR>更喜欢的是铭心。我这么说,你会不高兴吗?\"铭远有些吃惊,摇摇头,没说话,心中<BR>五味杂陈。<BR> <BR> 过了几天,铭远独自回了趟老家。志飞也很想同行,可是要上班走不开,只好留在了<BR>家里。<BR> <BR> (尾声)<BR> <BR> 然而铭远回到家,却再也无法看见弟弟了。三个多月前,铭心已离开了人世。乡亲<BR>们不晓得铭远的确切地址,无法跟他联系,只得相帮着让铭心入了土。<BR> <BR> 面对铭心的灵位,铭远不顾乡亲们反对,长跪不起,(这里的风俗,做兄长的,不能<BR>给弟弟磕头。)众人强把他拉起来时,铭远的嘴里已渗出一丝鲜血来。<BR> <BR> 翔儿这些日子暂时住在他外婆家,这会儿人们让他把铭远带到了铭心的坟前。铭心<BR>的坟孤零零地静卧在一个突出的山嘴上,离村子很远。铭远问翔儿:\"为啥把你爸埋在<BR>这里?\"翔儿说:\"爸爸常常一个人来这里,向那边看。\"说着伸出小手,指着远方。那<BR>里有一条小路,伸向烟云聚合的山外边。铭远是从那条路上走出去的,小月也是从那<BR>条路上走出去的,村里的年轻人都是从那里走出去的。不知不觉中,铭远已泪流满面<BR>了。翔儿说:\"伯父,你哭啦?\"铭远一把将孩子揽入怀中,紧紧搂住,眼泪一滴滴洒在<BR>孩子后背上。<BR> <BR> 听村里人说,铭心是去别人家喝喜酒,回来时不小心跌入溪潭中淹死的。铭远却知<BR>道事实并非如此。铭心走的那天,正值7月初7.铭远深信,他是特意选择了这个日子,<BR>来告别人世的。那一夜,铭心独自在小溪边,深潭前,仰望长空,牛郎织女正冉冉渡过<BR>天河,共赴佳期。铭心的心,想必比深夜的潭水更加寒冷。7月初7,铭心一生中一个最<BR>重要的日子,娶妻与死亡,幸福与绝望都发生在这一天。前者是他人的安排,后者是<BR>自己的选择。这一次,铭心终于把握了自己的命运。<BR> <BR> 铭远在老家呆了五天,就再也呆不下去了。睡在老屋里,每晚他都会梦见铭心,<BR>有时铭心还是那个快乐的小男孩儿,在山林里奔跑,在溪潭里凫水;有时又看到他<BR>在省城火车站前哭泣,一抽一抽的,委屈得象个孩子;更多的时候,铭心是从黑幽幽<BR>的水潭里冒出来,不带一丝声息,飘到自己床前,浑身冰冷,抱住自己,流着泪说:哥<BR>,我冷,我冷。那眼泪滴在铭远脸上,也是冰冷得出奇。<BR> <BR> 有一天,铭远独自来到带走铭心的深潭前,坐在以前与铭心常坐的石头上,望着<BR>幽幽的流水、水边环合的翠竹、自己和铭心热情奔放过的小河滩,铭远眼里渐渐又有<BR>了泪。<BR> <BR> 不知呆了多久,铭远突然发现,石头边的一棵竹子根部绑着根绳子,铭远一时心<BR>动,把它拉起来,从沉静的水潭中,拉出了一个玻璃瓶,瓶子里有一卷白纸、一些碎<BR>石子。铭远的心\"砰砰\"狂跳起来,手忙脚乱倒了半天,小小的瓶口阻住了纸卷,铭<BR>远急得砸碎了瓶子,展开纸卷,铭心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BR> <BR> 哥哥: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了。<BR> <BR> 我想不出用什么方式,才能把想说的话告诉你,又不会被别人发现。所以想出了<BR>这么一个法子。这个地方来的人不多,别人很难发现这个瓶子的。我想,如果你也<BR>不到这块石头上来,发现不了这个瓶子,那说明我根本就不该跟你说这些话了。<BR> <BR> 哥哥,我最想告诉你的一句话是,这辈子,你是我唯一爱过的人。我相信,你也<BR>是爱过我的。如今,当我已决定要走了的时候,你过去给我的爱,是我冰冷的心里,<BR>仅有的一点点温暖。<BR> <BR> 当年你去了城市,而我不得不留在山沟沟里,即使我们已经走得远来越远了,可<BR>我心中,从没有背叛过你。直到娘哭着求我,我也还犟着不肯答应结婚。可最后我还<BR>是答应了娘,因为一些我从不晓得的原因。这些原因,我想你现在也肯定还不晓得,<BR>但是我不准备告诉你了,晓得了对你没好处。答应娘的时候,我吐血了,哥哥,你相<BR>信吗?过去我自己都从不相信,人会伤心到吐血的地步,但从那一天起,我相信了。<BR> <BR> 我有了自己的家,可我活得一点意思也没有。能让我支撑到今天的原因,一开始<BR>是因为要维持那个家,后来是因为爹,因为翔儿。如今我家已经破了,爹又走了,至<BR>于翔儿,我相信你和志飞会替我带好他的。<BR> <BR> 哥哥,我早就晓得你和志飞在一起了,从你们第一次一起回家来时,我就看出<BR>来了。说真的,看着你们亲热的样子,我心里很难受。我总是止不住要想:站在你<BR>身边的人,本该是我。可是老天爷偏偏不给我这个机会。<BR> <BR> 上回爹过世,你回来时,让我要好好活着。我答应了你,当时我还没想去死,可<BR>我心中一点主意都没有,我还能咋样去好好活?哥,我晓得你学问比我多,但是这<BR>个问题,你也没办法告诉我答案啊。<BR> <BR> 让我终于下决心要走的原因,是前两天看到了一些东西。那天我去山上打柴时,<BR>走到那片柏树林子里,就是我们家后山坡的小树林。你还记得吗,那是我们小时<BR>候,跟着爹一起亲手种下的柏树,现在它们长得都比我高好几倍了。在那里,我<BR>看一棵树枝叶全都枯了,现在是夏天,别的树都最绿最绿的时候,它却枯了。我<BR>感到有些奇怪,用柴刀砍倒了它。哥哥,你晓得我看见了啥吗?不晓得是啥原<BR>因,那棵树的中间被糟空了。看到这棵空心的树,我软得站不住脚,当场喷了一<BR>大口鲜血,这是我这辈子第二次吐血,也是最后一次了。树的心空了,所以它活<BR>不了了,而我的心,早在结婚时,就已经空了。哥,你让我咋能好好活下去?<BR> <BR> 哥,我已决定要走了,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了可以给我活下去的地方。我曾经<BR>问过你,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鬼神?你说你也不晓得。我希望有鬼神,希望有阴<BR>间,希望有来世。那样我就可以在阴间等着你,可以来世再跟你做一对相亲相爱<BR>的兄弟。到那时,没有任何人可以把我和你分开了。<BR> <BR> 走的前一天,铭远去了小月娘家,平静地对小月爹娘说:\"姻伯,我来跟你们<BR>道个别,明天我就要回城里了。\"小月爹娘脸上微微有些尴尬,说:\"哦,要走了<BR>啊?以后多回来走动走动……啊。\"铭远冷冷说道:\"人都死光了,我还走个啥动?<BR>顺便跟你们说一声,翔儿我要带走。\"小月娘马上尖叫起来:\"不行,你要走没人<BR>管,翔儿是我外孙,谁也不能把他带走。\"铭远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他还是我<BR>侄儿呢。在你们这样的人家,他会变成啥样,鬼才知道。\"小月爹气得胡子直颤,<BR>声音发抖:\"铭远,你……你一个读书人,说话咋这么刻薄?我们做长辈的,还会<BR>亏待翔儿不成?\"铭远冷笑道:\"难道你还有脸夸你门风好?如果你门风真的<BR>好,我们家铭心会送命?\"小月爹娘面有愧色,半晌说不出话来。铭远又说:\"<BR>我今天也来也不是想跟你们吵架,铭心才入土,跟你们吵会搅得他不得安宁。<BR>当初他给孩子起名叫翔儿,就是想让他飞出这穷山沟。我也晓得你们喜欢这<BR>孩子,但是你们硬要留住他,只能是害了他,难道你们希望他跟他爹娘一样?\"<BR>小月爹长叹一声,道:\"唉,是我们对不住铭心这孩子。我们也晓得,翔儿跟你去<BR>了城里,会比憋在这山沟沟里有出息。可是我们真是舍不得啊。再说了,这事总<BR>得问问小月同意吧,她可是孩子的娘呢。\"铭远在心里大骂:什么狗屁的娘!嘴<BR>上却说:\"那是应该的,你看咋跟她联系吧。我可明天就得走了。\"小月爹说:\"<BR>这没问题,小月有大哥大,我们去村委会给她打就是了。\"<BR> <BR> 小月先前还不知道铭心的死讯,电话中,铭远听不出她的喜怒哀乐。听铭<BR>远说要带走翔儿,只略略沉默一下,居然很爽快就答应了。她的爹娘再没话说。<BR> <BR> 第二天一早,铭远锁了老屋的门,带着翔儿,踏上了离家的路。爬上一个山嘴<BR>时,铭远停下来,回望自家老屋,对翔儿说:\"翔儿,再看看吧,那就是你的家。今<BR>后,你不会再回到这里了。\"翔儿望着那座静卧在山洼里、小溪边、竹丛中的孤<BR>单老屋,美丽的大眼睛湿了,却没有哭出来。<BR> <BR> 逗留了片刻,一大一小继续向前,往山的另一边走去。家,留在了身后。<BR>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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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BR>看一棵树枝叶全都枯了,现在是夏天,别的树都最绿最绿的时候,它却枯了。我<BR>感到有些奇怪,用柴刀砍倒了它。哥哥,你晓得我看见了啥吗?不晓得是啥原<BR>因,那棵树的中间被糟空了。看到这棵空心的树,我软得站不住脚,当场喷了一<BR>大口鲜血,这是我这辈子第二次吐血,也是最后一次了。树的心空了,所以它活<BR>不了了,而我的心,早在结婚时,就已经空了。哥,你让我咋能好好活下去?<BR>[这是铭心说过的一句话,非常令人感动和感触,从中可以看出我们对待爱情要持有认真的态度,不论同性爱或异性爱.我们都应该懂的去爱.要认真的去爱自已心爱的人.要对自已心爱的恋人所付出的爱负责,爱会让这个世界变的温暖,人本来就生活在爱的怀抱里茁壮成长的..在此愿天下的恋人相爱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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