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为2004年8月22日"新丰江之源专项扶贫活动"的演出现场
肚子在叽哩咕噜地叫。昨晚写稿子一直写到今天早上四点。头一挨枕头就到十点了。我在睡梦中勉强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急匆匆地赶往办公室,因为到那里还有很多事需要做。而且再过几个小时,我要飞往广州。这是2004年6月24日。
下午一点多,肚子叫得更加厉害了。我正想找个小摊吃点午饭。突然,手机再次响起,这已经是响了第三遍了。我知道,这是同事在催我。我按着早已饿瘪的肚子,又急匆匆地从办公室赶回家。同事对我说:
“你看几点了,还不抓紧时间,恐怕赶不上飞机了!我把路上所用的东西都给你装好了,车子也给你叫来了,你先吃饭!”
这是一架波音777喷汽式客机。宽体双通道,能容纳400多人。
15:05分,飞机没有起飞。机上有一些旅客有些不沉不住气了。牢骚声不时地从不被人注意的角落传出。空中小姐解释说:“今天的货物比较多,还没有装完,请大家稍等,飞机马上就会起飞的。”
三十分钟过后,这架波音777终于开始从停机坪向跑道滑行了。旅客们早已系好了安全带,等待着飞机升空。
不料,刚刚滑入跑道,飞机又返回了停机坪。机上的旅客一片骚动。这时,机长告知:飞机出现一点小故障,需要检查,起飞时间向后延迟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过后,机长告知:故障尚未排除,需乘客继续等待!
此时的我早已是饥困交加,无力辨析周围惊诧声是是非非,只觉得眼皮上沉,不多时就慢慢地合上了。
我隐隐约约地看到,妻子用一只大盘子托着一件东西向我走来,定睛一看:是一只大大的、香香喷的、还冒着热气的红烧猪肘。我的口水如喷泉冲涌,但一点也没有浪费,一口接着一口地咽了下去。她走到我跟前,冲我笑了笑,说,等孩子回来,咱们一起吃,便端着那只大大的、香香喷的、还冒着热气的红烧猪肘从我身边走开了。我依旧一口接着一口地咽着如喷泉冲涌的口水。突然,有人喊道:“你们太不守信用了!”
我猛地睁开眼一看,后座上的那位广东人正赤红着脸与空中小姐争吵。原来飞机还没有起飞。一些旅客有些不耐烦了。有的在过道内穿来穿去,有的靠在洗手间旁给自己的情人打电话,有的挂上机上配备的耳机欣赏音乐,有的在闭目养神。后座上的那位广东人正赤红着脸冲着空中小姐在吵,那小姐笑容相对,不与对方做任何争辩,只说,“对不起!对不起!影响您的行程了。”
我看着那位冲着小姐喋喋不休的广东老客,有些气不平:“他们又不是有意地拖延起飞时间,专门与你过不去!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机上400多名旅客的安全嘛!如果机长不负责任,带故障起飞,一旦飞到一万两千米高空,飞机大头朝下掉下来,400多名旅客都摔得粉身碎骨,你的时间再宝贵也白搭啦。不要片面地强调权利与义务的界线,也不要得理不挠人。要有理解与宽容的心态。”
可那位广东老客与我的想法不一样,依然冲照小姐强调他的权利。小姐依然地向他说对不起。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对那位小姐说:“机上有饭吗?我实在是饿了。”小姐说,“你稍后,我马上就给您送过来。”她借机走了。
一盒蛋糕,一盒水果罐头,一盒黄瓜,还有一盒带着肉丁的炸酱面。数量不多,但很丰富。我的嘴一动,几下了就吃完了。那位小姐又送来一杯热咖啡。吃饱了,喝足了,我又闭上了眼睛。不多时,机身开始移动了,哇——起飞啦。我往旁边旅客的手腕上扫了一眼:18:00正。这样,我们在这架波音777上多待了三个多小时。从北京飞到广州大约需要两小时四十分钟。这段时间不能浪费,继续睡——
晚八点四十分,飞机降落在广州白云机场。前来接我的是广东省社会科学开发中心投资决策研究所所长郭伟和一位新丰县政府的司机。郭所长对我说:从广州市到新丰县开车要走近三个小时,今天的时间太晚了,咱先在广州住一夜,明天再去新丰县。
尽管在飞机上睡了两觉,可是困意依照十足。到了早上八点半,我才从睡梦中醒来。这也许是作完片子后,放松的结果吧。
餐厅内,又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广东省人民政协办公室主任陈先生,一个是国务院政策研究中心的黄先生。这位黄先生的经历比我更惨,他是昨天晚上九点的航班,结果凌晨四点才到达广州。
陈先生向我简要地介绍了举办这次活动的目的和时间安排。
6月25日上午十点,我与郭伟,还有武汉赶来的黄老先生一起乘车离开广州赶往新丰县。
新丰县距广州162公里。我的车子先是沿着京珠高速公路向北行驶。三十分钟后,下高速沿着105国道向东行进。
渐渐地我们的车子进入了崇山峻岭中。我隔着车窗欣赏着美景:山峰绵亘,郁郁葱葱,流水潺潺,小溪争鸣。蓝天、白云、青峰、碧水、台地、翠竹、水牛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优美的粤俗山水画。突然,一个奇特的现象闯入了我的视线:一道白色的瀑布从天而降,然后沿着陡峭的山体奔腾而泻,水击峭壁,银珠飞溅。远远望去它给绿色的山峰划出一条白道儿。这瀑布是从山尖上下来的,这山尖上能有喷泉吗?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又一处类似的场景闯入了眼帘。沿途我留意了一下,像这样的瀑布大小就有五六个。
车子在半山腰的公路上行驶,穿过一个隧道后,速度慢慢地放了下来,原来,这段路正在加宽,路边的几台挖掘机在不停地挥“手”大干。嗯——这的土壤怎么是红色的。再往对面山坡上看,土壤又是赤红色的。后来才知道。新丰县的自然土有五类,我看到的才只有黄、红、赤红三类。
新丰县是一个典型的山区县。境内山高岭峻,地势险要,素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称。县城座落于群山环抱的盆地间。全县有20多万人口,除汉族外,还有壮、瑶、土家、满、回、侗、仫佬等九个少数民族。这里有丰富的森林资源和矿产资源,而水果、蔬菜、松香、竹子、高山花卉是这里的主导产品。但是,这里是广东省16个贫困县之一。去年,全县实现生产总值12·3亿元。
县委、县政府负责人拿出当地产的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为我们接风。
下午,县里的同志安排我和黄老先生到云髻山感受一下。新丰县旅游局局长冯女士坐车里给我们当导游。她向我们介绍说:“云髻山,又叫亚婆髻,距县城西北八公里处,主峰海拔高度为1434·2米,是县境最高峰。它由燕山第三纪中粒斑状黑云母花岗岩构成。自第四纪以来,整个山体不断上升达到了800米”。
十几分钟工夫,我们驱车沿着刚刚建成的公路来到了云髻山脚下。我顺着冯局长指点的方向望去。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上,一块凸现的巨石宛若旧时妇女头上扎的螺髻。云髻山可能由此而得名吧。我们弃车而行,沿着一条刚刚铲出来的羊肠小道进入了峡谷。草高林密,树荫蔽日。我们攀树跃石,蜿蜒而行,择路前进。不多时一阵哗哗的流水声由远而近,寻着水声,透过茂密的树叶望去,不远处一条小溪在欢快流淌。拨开树枝,踩着圆石,探步而进,一条瀑布出现在了眼前——一股激流从五米高巨石上翻身而下,然后落在下面的一片鹅卵石上,溅起了无数的银花。这些银色的花朵在石上绽放的一刹那,就很快凋谢了,接着又变成一汪清水,顺着石缝向下奔流。那无数的银花在绽放中凋谢,在凋谢中绽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里草丰树茂,峡幽谷深,人迹罕至,只有瀑布旁生长着一簇芭蕉在无声无息地欣赏着这银花的美丽。
绕过瀑布,沿小溪逆流而上。各奇花异草静静地生长在溪流旁,绽放在密林处。常绿阔叶植物和灌木丛交错而生,整个峡谷已无路可行。我们跨小溪,钻密林,攀古滕,沿峭壁,摸索前进,向上约走了一小时工夫,就听到涛声大作,轰鸣震谷。一条瀑布从百米高的山崖上咆哮而下。
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冯局长向大家介绍说:“这就是新丰江的源头。我们为拥有这个源头而骄傲,也因拥有这个源头而痛苦!”
新丰江属东江水系一级支流。它从这里出发,汇集境内几条河流后,又从东源县汇入东江。其境内年流径流量达12·3亿立方米。为了保护新丰江流域的生态环境,为新丰江下流的河源、深圳特区、惠州、东莞、香港等1000多万人民的提供用水,做为新丰江源头的新丰县人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1950年,为了支持国家新丰江水电站的兴建,新相县无偿将自己数百平方公里的锡场区划归河源市;水库建成后,库区淹没了该县码头镇的大部分山林、田地和村庄;截断了县城与惠州的水运交通,而且还承担了近万人的移民工作。
——为了新丰江水不被污染,新丰县关停了淀粉厂、化肥厂、炼铁厂、炼铜厂等十几家企业,每年减少了财政税收500多万元,造成2000多名工人下岗。
——为了保护新丰江的生态环境,关停了4座煤矿,3座铁矿和9家瓷土开采企业,使当地丰富的资源优势得不开发利用。
——为了涵养水源,新江县将木材砍伐量由过去的近6万立方米压缩到目前的2000立方米,关停近百家木器加工厂。
——为了保护新丰江水质,新丰谢绝了十几家可能有污染的外来的投资项目。
关停上述企业,拒绝可能有污染的项目来办厂,对于新丰这样一个的经济基础薄弱,财政特别困难的工业小县、财政穷县、农业弱县,无疑损失是巨大的。而喝着新丰江长大的下游城市如深圳、东莞、惠州、香港人却富得流油。“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有人从这句话看出了门道,策划出了一期“为了新丰江源头——扶贫募捐活动”,以此来感召那些“富得流油的人”来资助新丰江人。而我则是这次活动的参与者,策划一期访谈节目,采访对是新丰县委书记张平。
我们从云髻山下来后已经是黄昏了。晚餐后,我向莫老爷提出说:明天把新丰县近几届的人代会、党代会的工作报告帮我找出来。因为作这期节目需要变化一些手法。以人载事。我通过阅读这个县的“两会”文件,来全面掌握新丰县经济发展的轨迹,由此托出新丰县为了源头所做出的牺牲。
星期五这一天,我蹲在房间里反复阅读10多份近300页的往届两会的材料。
星期六,我向莫老爷提出说:如果张书记在家,今天请安排一个时间,我们坐在一起沟通一下。莫老爷说:“书记、县长都回家了,他们都住在韶关,离这有300多公里呢,星期一吧。”没办法,只好继续蹲在房间里研读那些会议材料,设计节目框架。
星期一吃早餐的时候,莫老爷告诉我说,张书记今天在韶关参加一个会议,傍晚才能回来。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我心里有些发急。便对陪同我吃饭的旅游局冯局长说,你给我[s:201]几处最能代表咱新丰县特点的景点,好做访谈现场,她说,有有,下午我带你去。
下午,冯局长和莫老爷带着我行程近百公里,看了几个景点。这几个景点,有山,有水,有竹,有林,但空间太小,不大气。当我们把回县城的时候,又拐进了去髻山。与其它几个相比,这里的空间比较大,但看不到水。我顶着烈日,低头思索。突然,一个奇想浮出来了:背后是莽莽的群山,山前是一片开阔地,开阔地上卧着一块褐色的形状似牛的巨石;如果让主持人和嘉宾坐在这块巨石上采访,这不是别出心裁吗?我拍拍脑门:这里做为侯选场地。明天抽出时间继续寻找。
这时,莫老爷告诉我说:张书记回来了,晚上他要请你吃饭。
张平,广东省南雄人,1959年出生。初中毕业后,在乡政府当通信员,18岁时应征入伍,1979年2月17日作为炮兵的他参加严惩“世界第三军事强国”的对越反击战并荣立三等功。他五官端正,肤白眉浓,一脸福相,希望通过保送渠道步入军校,并成为中国的朱可夫,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中国军校实行了考试制,打破了成为中国的朱可夫的梦想,便走出了军营进入了警营,在老家当了一名警察。不久,他调到了一个乡镇的派出所当所长,并兼任乡党委副书记。后来,他脱下了警服,离开了公安队伍,在乡镇任乡长、党委书记,后来调到新丰县任县长、县委书记。
与每次吃饭一样,县长助理、办公室主任等陪同人员都到齐了。作东的是县委书记张平。张书记问我喝洋酒还是喝白酒。我说:“今晚什么酒也不喝!吃点饭,晚上咱们一起聊聊,我等你好几天了!”可在场的人说,“喝点!喝点!不喝酒聊不出话题来!”
这时,张书记问我,这期节目怎么做?我就把自己的构思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可这位张书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发火了,说:“不行!这与我们策划的不一样,绝对不行!片子怎么作,县里是与郭所长订了协议的。这45分钟的节目,难道就让我一个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吗?而且,这次我们请了很多省里的领导,我在电视上讲,这不是在宣传我个人吗?我不能接受这个采访,我们办这个活动目的是说事儿,而不是来宣传我这个人……”
原来,新丰县定的节目内容是类似于专家研讨的形式,对新丰江源头生态环境的保持给点评,为新丰县今后经济的发展献计献策。并安排每一位为新丰县募捐的企业老总出镜,以示答谢。
张平发火,我是理解的,因为当过兵的人嘛,都这么直率,而且当年还与越南佬进行过生死搏斗。但是他们的这种要求是不符合《乡约》栏目定位的。我就和风细雨地向他解释手段与目的的关系,形式与内容的关系。但,他依然强烈坚持自己的观点。
“常言道,生意不成人情在嘛。我们还可以做一个朋友!”言外之意,这期节目不做了,我要撤了!
我端起酒杯率先打破了寂静。宾主频频举杯,气氛活跃了。张书记向大家讲起了参加对越反击战的经历,很精采。不多时,张书记又喊来了县长、组织部长和一位副县长。快要结束的时候,宣传部长又过来了,非得要把以前吃饭时没喝完的那半瓶酒搞掉。
前天,宣传部长范秀燎与冯局长从广州赶回来后,就邀请我和黄老先生到郊区一家小店品尝地方名吃。范部长从家里带来一瓶洋酒,那酒的确不错。范频频给我们倒酒,执意要把这瓶酒搞掉。我说:“美味不可多用!这瓶酒咱们只一半,那一半改日再喝。”黄老先生也同意这个主张。我俩都不喝了,所以就剩下了半瓶酒,并放在了车上。晚上范部长一见到我,就从车里拿出来那半瓶洋酒。推辞不下,那就大家分享吧。
这时,坐在我身边莫老爷还要服务员启酒,我用脚重地踩了他一下,示意打住吧。
莫老爷,何许人也?莫老爷是新丰县人民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名叫莫北海。是新丰县人。父母都是林场工人,他在山林里长大。师专毕业后,在新丰二中当了三年的教师,而且是教高中毕业班。这三年的教师生涯,他收益颇丰:把他自己的一名蛮漂亮的女学生‘搞到手’了,成为自己的妻子。他的理论是:“毛泽东连他老师的女儿都能搞?!我为啥不能搞我的学生?我又不是玩弄她,而是让她跟着我过上幸福生活!”把漂亮的女学生‘搞到手’后,他就跳槽了,进了县政府大院。
龙额、虎眉、人眼,阔口、厚唇是莫老爷面部的基本特征。为人直率、热情,善交际,亲合力强,而且还有一种不怕死的精神。我到新丰的第二天晚上才认识莫老爷。那天晚上,县委宣传部和省扶贫工作队的同志陪我吃晚饭。就在大家坐下点菜的时候,一个嗓门很高的人从门外嚷嚷着进来了:“我今天是抱着喝醉来的,你们都小心点!”大家一看来人,异口同声地说:“哎呀,莫老爷,快快,请坐。大家都想你啦!”这个莫老爷裂大嘴实实在在地冲大家笑了一圈,便择了一个位置坐下了。我打量了一下这位莫老爷——中等个,三十上下的年龄,留了一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发式(可能是小的时候,妈妈没有把头形睡好,后脑杓太高了,不规则,只能留这样的发式)。但五官设计得很有特点,这就是龙额、虎眉、人眼,阔口、厚唇。大家为啥都叫他莫老爷呢?莫北海自豪地说,这是借了电影《刘三姐》的光啦。《刘三姐》里不是有一个财主叫莫老爷吗?因为我姓莫,在县委县府两大院里,不管是书记,县长,还是下面的部长、主任、科员,谁也不叫我的名字,都叫我莫老爷。这时,酒菜上齐了。莫老爷主动向我进攻,而且嚷嚷着要用大碗与我喝。换大碗就换大碗!结果两碗下去后,这个莫老爷就消失了。第二天晚上,莫老爷还是嚷嚷着用大碗喝,结果与昨天一样:放下碗人就没了。
在以后的几天中,莫老爷进攻的锐气不减,但失败总是他的。在与莫老爷的几次交战中,我发现,莫老爷身上一种可贵的精神,这是曾经激励我们民族前仆后继的精神,是决不被敌人所屈服的精神。尽管他每一次都是失败,这种失败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但是,我们勇敢的莫老爷依然以视死如归的精神出现在你的面前。尽管他每次都失败了,但他能从床上再爬起来,揩干身上的酒迹,掩埋了吞出来的秽物,避开老婆的监视,又投入战斗了……
情况突变,回到房间后,我立即向正在新疆采访的制片人汇报,并等待新的指示。
7月3日,制片人肖东坡从新疆打来电话,要我明天飞回北京,面授机宜。
7月4日下午14:30分,新丰县派了一辆面包车送我去广州。郭伟给我订的机票是晚上18:50的飞机。从新丰到广州需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从进市区到老白云机场也得需要一个半小时。为了不耽搁时间,我要郭伟把机票送到机场,而这个郭伟坚持说来得及,让我到珠影去拿机票。进入广州市区后,送我的司机不知道珠影在何处,我的手机又没钱了,无法与郭伟联系。司机拉着我在广州市区,东闯一阵西跑阵,最后才找到了郭伟。拿到票后,司机立即往机场赶。因为离起飞时间只有25分钟了。当我急匆匆地赶到机场时,我所乘坐航班的通道已经关闭了,所有的乘客早已办完了登机手续。我转身找值班主任,办了一个优先安检。所谓的优先安检,就是在残疾人通道登机。还好,与我乘坐同一航班的乘客还没有登机,都在登机口等着呢。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妈妈的,搞得太紧张啦!”
10分钟后,我们登机了。飞机开始滑出停机坪,向跑道驶去。
嗯——,不多会儿,这飞机又回来,乘务员说,机场上空气象不佳,不能起飞。
到了21:30分,乘务员通知大家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起飞了。可是等了一会飞机还是没动静。乘务员又告之说,北京正在下大雨,首都机场不接机,还需大家耐心等待。有的乘客能耐心等待,有的乘客就受不了,要求改乘其它航班。这一改乘航班不要紧,地面工作人员要打开行李舱,把这些人的行李从众多的行李中挑出来,这又耽误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到了23:40分,飞机终于离开了广州。到北京已经是第二天凌晨2点了。这样,我在这架飞机整整待了八个小时。
7月7日,我又乘南航的波音777从北京飞往广州。登机时北京也下起了小雨。15:05分飞机准备时起飞了,地面还下不下雨,我就不知道了。经过近三个小时的飞行,我乘坐的波音777准时飞抵广州市上空。机舱里的扬声器传出了这样的声音:“各位乘客,由于机场上空天气复杂,我们的飞机不能按时着陆,请大家等候。”
我通过座椅前的液晶显示器清晰地看到,我乘坐的班机的确到达了广州市上空,但液晶显示飞机在不断地调整方向。原来飞机在广州上空不断地盘旋,等待降落的时机。40分钟过去了,飞机终于在云缝里找到了一条通道,平稳地降落在白云机场。停机坪上湿漉漉的,而且还散着一股股热气,看来,这里刚刚下过了一场大雨。雨大,来得突然,停得迅速,是广东夏季的特点,这情况与北方有着很大的不同,所以,广东人在评价北方人时就少不了这样的一句话:“北方人真大胆,出门不带伞。”再一个是,广东这个地方阳光特别灼烧,如果出门时不打一把阳伞,你再水灵灵的小姑娘也白搭,一会就把你那一掐一股水的小脸,晒得像一个暴了皮黑土豆似的,掉在地上都找不着。
前来接我的依然是广东省社会科学开发中心投资决策研究所所长郭伟。走出机场,我们跳上一辆丰田面包车,驶离市区,向新丰县赶去。
雨,伴随着夜幕降临,雨点打的车顶叭叭作响。透过车风挡玻璃,借着从车灯里射出来的光柱,能清晰地看到雨点在落地时溅起来那无数个激烈跳动的水花。车在行,雨在下。对面驶来大小的车辆射出来光柱,挑碎夜幕,映着雨丝,照着水花,如同闪光的乱箭,横七竖八。路,显得更亮了。
晚上8点30分,我们行至从化县。下车草草地吃点晚饭后,继续赶路。由从化县到新丰县还有90多公里的路程。
当快要进入新丰境内时,路边停着长长的一溜大货车。一位货车司机对我们说:前面出车祸了,两边的车都过不去。
我们的司机对我说:这是从化的路段,事故是下午两点钟发生的,可能还没有处理。我看许多货车司机在雨中焦急等待的样子,我冲着司机说:“从化县的交警部门是干什么吃的?从下午两点到现在已经过去近六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处理?”
不多一会儿,一辆从化交警队警车正带着后面的车辆缓缓地向前驶过,看来他们已经着手处理这起交通事故了,不过行动的晚了点儿。
我们的司机凭着车小路熟,见空就往前钻。走到前面一看:原来,一辆满载货物的大汽车跑路跑累了,一翻身便横躺在公路上睡着了。它这一睡不要紧,两边的车堵了五六公里长。
由于采访形式的改变,我必须调整运作思路,由过去一对一的形式,改为一对众。这个“众”究竟有多少人,我心里还没有数,只能根据新丰县的资源、生态环境和农、林、牧副、渔的情况来探讨新丰县开发与保护的问题,探究财政增收,农民致富的途径。我围绕着开发与保护,增收与致富这一大问题,向众专家提出了一百多个具体性的小问题。内容还着重提出了云髻山的旅游资源开发和如何抓住广州举办亚运会主办权的时机,把新丰打造成广州市后花园的新想法。
如:新丰县紧临珠江三角洲这个巨大的消费市,无论是种植蔬菜,种植水果,还是栽培花卉,市场空间都非常大,那么怎样才能实现适销对路,而又高附加值呢?
如:咱们新丰县还是兰花之乡,有开发的潜力。我的问题是:咱们能不能把新丰县打造成一个珠三角地区的“大菜园”和“后花园”?
如:7月1日,广州市赢得了2010年的亚运会的主办权,大规模的城市功能和环境改造即将开始,我们新丰县如何抓住机遇,启动“后花园”的作用,把咱们大山里的奇花异草、观赏树木,领进广州市的大街小巷,以推进咱们的经济发展?
如:旅游业被人们称为是朝阳产业,也是目前的热门产业,不但其它地方看中了,就连咱们的张书记也看中了。不过,要把旅游业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把新丰县的旅游业办好,应该注意哪些事情哪?这个问题请各位专家给出谋划策。
如:根据新丰县的旅游资源、土特产资源以及民俗民风,这里的旅游业应定位于什么的特色?
7月11日,制片人肖东坡率摄制组赶到了新丰县。同日,各路专家也赶到了新丰县。
当晚,主持人与众专家一会面,更新的思路在观念的激烈碰撞中产生了。肖东坡决定推翻已定采访文案,实施脱稿采访。
从摄制组到达新丰县那天起,九连山和青云山这两条山脉显得格外兴奋,不分昼夜地呼风唤雨,极力地用天之水梳洗打扮自己,一会给自己戴上一层飘逸变化的面纱,向山外隐去自己的芳容;一会山青水秀,山泉大涌,溪震壑鸣,魅力剧增,大有与美男子肖东坡比美之势。当然了爱美之心人人皆有。不过,它这么一整,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外景不无法拍摄,录制时间无法确定。就在我对天长叹的时候,老天爷那副阴沉的脸终于微微动了一下,接着眼睛也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细缝。突然,一颗星星发出的光在我眼前一闪。我高兴地喊道:明天拍小片!然而,第二天,老天爷赐给我们的并不是万里晴空,而是阴雨多云的天气。“这也很好,只要不下雨,就能拍。”早餐后,我与摄像王凡和实习生王君峰在冯主席的陪同下,直冲奔云髻山,开始拍小片。
下午,我们又来到到另一个乡镇拍地当的生态情况。这里山峦起伏,河水清清,水绕村落,翠竹倒映,菽稻护岸,鸭欢牛鸣,好一派田园景色。渐进地一股哗哗的流水声闯入了我的耳畔,寻声望去,河边上一台抽水机把地下水抽的哗哗作响。再仔细看,那从管口里喷出来的水,清得诱人,纯得诱人,如果不借此机会喝上两口,那就枉活此生。我快速跑到抽水机旁,伏下身,张开大嘴,刚要饱饮一番,突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那张刚刚张开的大嘴,迅速地闭上了,我用手一拭水温:“哇——好热呀!生鸡蛋也能煮熟喽!”
冯主席告诉我说,新丰县温泉很多,平均水温都在摄氏50度以上。这个乡里的一处温泉被广州的一家民企老板看上,要在这里建一个亚洲最大的温泉度假村。这不,他们正在抽水测试这眼温泉的供水量呢?
实际上,新丰县值钱的宝贝可不少,九连山山脉与青云山脉的矿产资源,除了铁、锰、钛、锌外,还有钨、钼、锡、铜等等,两个山脉之间镶嵌着新丰县。群山峻岭中除了拥有650万立方米的木材蓄积量处,煤炭、石灰岩、瓷土、水晶等能源和建筑材料也极为丰富。靠山吃山、破石采矿、炼铜锻铁是过去这里人们的自然选择。但是,为了能让下游人们喝上一江清水,新丰人把自己三家铁矿和三家煤矿都关掉了。为了保护生态,涵养水源,他们又把全县近百家木器厂关掉,使林木采伐量由过去的每年五万立方米控制到现在的五千立方米。
第二天,我们准备继续拍摄镜头。可是天又变了,雨又来了。怎么办?见时插机,下雨也拍。我与王凡消失在了大雨中。在新丰县,无论是在县城,还是在个乡镇,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这样的一组镜头:
在广东省60多个县市中,新丰县的财政收入居倒数第四位,75%的初中毕业生不能接受高中教育;全县10处乡镇卫生院,其中的8处卫生院的基础设施还处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水平;新丰人民坐拥水源涵养区,可全县十几万农民吃不上自来水,不少孩子放学后,不得不挑起父辈们留下来的水桶和扁担。
生活保障得不到健全、人口素质得不到提高、基础建设得不到完备,这都是为了一江清水。
东江水系的主要干流新丰江的发源地——广东省新丰县的云髻山麓。清澈的泉水,泛着银花,在新丰县境内东行77·4公里后,流入了目前华南地区最大的水库新丰江水库。
我看过不少大江大河,也看过不少水库湖泊,其水质没有一个能赶上新丰江水库的水质的。我们来到新丰江水库时,正值骤雨初歇,山峰绿眼,细雾轻浮,叶草绽晶,一座数十米高的水电站大坝威武地横在两山之间,由原广东省省委书记陶铸题写的“新丰江水电站”几个镶嵌在坝体正面。绕过大坝,进入库区,只见碧水如镜,清澈见底。我们登上一艘快艇驶向水库深处,这时你才真正地体检到什么是纯洁的水,干净的水。我到过长江,长江的水是混浊的;我到过淮河,淮河的水是黑呼呼的;我到过黄河,黄河的水除黄之外,什么也没有了;我到过一些水库,那些水库里的水黑绿相间的,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水。新丰江水库里的水就如同一座刚刚换上新水的游泳池里的水一样清澈。就是这了这个清澈,位于上游的新丰县百姓付出的牺牲太多,太多了。
一方面要赚钱要发展,一方面为了使下游喝上一江清水要放弃很多工业项目,不以消耗不可再生资源发展的路子,着实让新丰人费神。呵护源头关乎你我。发展与保护看似悖论却未必不可并行,乡约邀请大腕专家前来献策。
专家来了,摄制组来了,外景也拍完了,拍摄场地也布置好了,各部门也进入状态了,可是老天爷一直不给机会!
7月13日晚,我与制片人肖东坡来到室外,我俩仰望着天空商量对策:
“不管明天怎么样,只要不下大雨,咱们就拍,不能再等了。”
“对,妈妈的,赌它一把!顶多大家伙都淋成了落汤鸡!”
明天上午9点开拍!各部门8:30分必须到位!新丰县委、县政府立即把这项指令下达到了各部门。
第二天早上8点,我与摄制组要先期赶往离县城16华里的云髻山脚下,访谈现场就安排在那里。我们的车一出县城,我发现整个新丰都浓浓的大雾所笼罩,能见度不足十米,越往山里走,雾越大。只听到路上,车笛阵阵,人声噪杂。到了现场,透过大雾一看,各路人马都到了,公安、武警在维持秩序,交通警在指挥车,疏导交通。广电部门人员在调试音响。
摄像机架好了,主持人到位了,访谈嘉宾入坐了。这时奇迹出现了:浓雾消失,天空湛蓝,艳阳普照,乡约现在开始——
在保护生态的要求下有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怎么赚钱?第二个问题是怎么赚钱?第三个问题还是怎么赚钱?今天 我们请来了很多嘉宾来自各个地方的专家,他们都有一些办法。在这样的要求下怎么赚钱?主持人与众专家的一场唇枪舌战打响了——
全国资深整合专家、广东省社会科学综合开发研究中心主任李春华提出精神变物质,他能把这一江清水变成500亿的人民币,怎么变呢?主持人与他舌底都卷起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波澜。广东省社会科学综合开发研究所的郑梓桢主任提出先忍一忍,过几年,把新丰建成一座生态型的城市。新丰的群众为了这一江清水,受苦受穷那么多年了,他们还能忍下去吗?主持人代表新丰的老百姓又与郑梓桢展开了撕杀。
这时,艳阳天变成了娇阳天,太阳看着下面在唇枪舌战打得火热,它也来给双方助威,把灼热射向大地,在场的人个个都晒得大汗淋淋。采访在骄阳下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先后有六名专家和一个大腕就新丰的资源开发与生态保护等问题阐述了各自的观点。
采访结束时,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哎——他怎么这样了?就一上午的时间怎么都变成另一副模样了呢?哈哈……”每个人的脸和胳膊都晒成紫茄子色啦!肖东坡本来就黑,这一晒,真的掉地上找不着啦!没几天,我和肖东坡的鼻子上都绽放出了耀眼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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