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西施（一）

卜二

        

          三十二岁的阿能要结婚了，全家人都十分高兴。特别是奶奶，等了太多年了，终于等来长孙结婚，看来，八世单传又有后了，四世同堂为期不远。

        阿能家穷，酒席不可能太铺张，就趁着过年，把过来拜年的亲戚朋友招呼一下，也就算过去了。即便如此，阿能家还是从年初二到年初七没有消停过，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有客人过来，鞭炮声和猜拳声此起彼伏。

         大家都说新娘子阿珍漂亮，全村都找不到这么漂亮的媳妇，阿能人老实，却是有福。农村人老实，一般说人漂亮，也就几个词，除了说漂亮，还是说漂亮；但也有例外，比如有人会说得具体点，说这个女人长得高，屁股大，好生养；甚至更直接的，还会悄悄地说人家的奶子大，走起路来会动呢。

      邻屋阿福与阿能前几年一起在鹏城打工，这两年分开了。这次回家过年，听说阿能从鹏城带回来一个漂亮媳妇，江北省的姑娘，很替他高兴，也过来道贺。酒席开始了一会儿，大家嚷着叫阿能过来敬酒，却听说阿能中午喝得太多了，现在还没醒来呢。正在失望间，新 娘子阿珍过来敬酒了，大家马上欢呼起来。

     “新娘子过来了，好漂亮啊”随着众人的欢呼，穿着粉红色上衣的阿珍走了过来，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先是抱拳与大家打招呼，然后端起一杯酒，爽快地喝了下去，落落大方，有江湖女汉子的风范。大家不好怠慢，也都跟着把杯中酒喝了。只有阿福例外，他望着阿珍，有点发呆，等到阿珍定睛看他时，他才发现失态，脸红地把酒喝了。

       阿珍到下一桌酒席去了。大家开始取笑阿福：“眼珠子都快要掉了吧？哈哈！都说你在外挣的钱比阿能多几倍，却不见你也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回来？！”奇怪的是，平时脾气暴躁的阿福，此时却没有急于反驳大家的嘲笑，而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连续自斟自饮了三四杯酒。

      元宵刚过，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阿能和阿珍也打算一起到鹏城去打工，再挣些钱回来，盖房子和生孩子。正要出发，阿能却发现阿珍脸色不好，老往厕所跑，问她怎么了，她只说不舒服，想吐，却吐不出来。

      阿能焦急万分，正愁着不知买什么药给阿珍吃。奶奶把他叫到跟前，用笑骂的口吻说：“傻小子，有好事了！”阿能不解：“什么好事？”奶奶敲了敲他的头，有点气恼：“你干的好事！”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虽然没办法直接用语言沟通，阿珍不会说当地方言，奶奶不会说普通话，但奶奶已经很喜欢阿珍，觉得她不仅人长得漂亮，又很勤快，还会帮着织毛衣和做豆腐。知道她要跟着阿能外出打工，奶奶准备将一块祖传玉佩送给阿珍；现在发现她怀了小孩，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阿珍不能随阿能去打工了，只能留在家里养胎。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阿珍别提多难过了，身体不舒服，饮食习惯又相差太远，阿能全家都喜欢吃清淡的，她却对辣椒念念不忘；家里条件较差，连电视机都没有，只有一台收音机；不仅奶奶不会说普通话，就连爸爸妈妈说的普通话也很不普通，通常一句话要说上三四遍才能彼此明白大意。

       阿珍是个很坚强很有耐性的女孩，她咬着牙适应着阿能家的生活，每天把五六间房屋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跟着奶奶到菜地里忙活。家里带来三罐辣椒酱，阿珍省着吃，但她知道总有吃完的时候，于是就在菜地上种了一些辣椒，等它们长大了，就可以自制辣椒酱，如此循环，吃之不尽。

       奶奶和妈妈都是做豆腐的能手。每个月都有那么两三回，她们用自家种的黄豆，浸泡两三个小时后，放到磨石里研磨成豆浆，再把浆放到锅里煮沸，然后用纱布做成的袋子将豆浆榨干，水还流到锅里，袋子只剩下豆渣。经由布袋过滤的豆浆，更加嫩滑，放上石膏或盐卤进行凝固，就成豆腐花了；随后把豆腐花舀到豆腐格里，收布、加压，等上个把小时，就可以出品了。豆腐格由五部分组成，底下是一块大约一平米的木板，上面有四块木条拼接成的四方格，中间有一块纱布，装好豆花后，系好纱布，在上面盖上木盖，木盖上面还得加上几十斤的石块。

       豆腐能否做得嫩滑，石膏量的把握是其中的一个关键，多了少了都不行。阿珍看了几回，就要奶奶和妈妈教做豆腐。奶奶很乐意，妈妈却有点不高兴。妈妈除了担心阿珍学做豆腐跌倒什么的影响胎儿，还因为每次阿珍学做豆腐，邻居家的傻子二雄就一直在站在旁边，两眼死死地盯着阿珍看，有时还会流口水。

       其实，不仅仅二雄，村里好些男人包括村长阿贵都喜欢有事没事往阿能家跑，讨杯茶喝，或者找个路过的借口，就站在那里看阿珍做豆腐。阿珍本来就长得比较丰满，皮肤又白，现在怀孕了，更显丰韵。阿珍忙活豆腐的时候，额头冒汗，香气弥漫，脸颊飘红，怪不得那些男人看得眼睛发直。

       看归看，但男人看阿珍做豆腐，竟然看出变故来。这一天，阿珍又在家里做豆腐，村里的好几个男人包括二雄和阿贵照旧前来围观。经过个把小时的忙活，豆腐花做好了，阿珍要把豆腐花从屋里往天井提。一大木桶的豆腐花，要提起来还真不容易，阿珍吃力地提着豆腐花往屋外走，全身心在豆腐花上的她没想到，那些男人的眼光此时都不约而同地直勾勾地看着她胸前外泄的那片春光。阿珍提着豆腐花，正在跨过房屋与天井之间的沟渠时，正在流口水的二雄突然大笑起来，指着阿珍的胸前大喊：“奶子，哈哈，奶子——”

       阿珍闻言，回顾胸前，顿时花容失色，脚下失重，跌倒在沟，满满的一桶豆腐花倾倒在地！妈妈听见响声，从里屋跑出来，迅速扶起阿珍，但还是被滚烫的豆腐花烫伤了左脚和右手。把阿珍扶回屋里，拿来干净衣服，正要帮她换上，却发现她的大腿根一片血渍，正往下蔓延，惊慌万分的妈妈急得大叫起来！

〥〥

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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