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作文

RYing · 发表于 2009-5-26 23:56:49

老师叫写作文,题材体裁不限.
                                                                  阿良
   四月的雨像串起来的小银针般落下，水迹赖在地上迟迟不肯升天，有的低处积了一洼水，路过的小狗儿伸出它粉红的舌头，舔水中自己的脸。
   阿良连续打了几个哈欠，盯着手中的锄头发呆。锄头上布满了黑褐色的锈斑和洗不干净的白石灰浆，木制的手柄磨得光亮，仿佛上了一层清漆。“嗳......”他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望了望路口，车还是没有出现。他不耐烦地用鞋底搁那锄头，他脚上的回力鞋是新的，上面红钩的标志还很鲜明。他似乎听见阿公小声说了几句话。他转过头，阿公正从“红枚”里抽出一根烟来点火。他的母亲怔怔地望着路口，仿佛在等一个新的太阳把阴云驱散。
   “嘟--嘟--”
   一辆白色的商务车向他们驶来，他们认得是伯父的车，一个个像笨拙的鹅般伸长了脖子，想瞧个仔细。
   车“哧--”地一声停下，它的外避给雨洗得光亮如新，烟绿色的玻璃上附着细细密密的小水珠，前窗滑了下去，伯父探出头来，嘴里还叼着根烟，示意他们快上车。阿良最后一个挤了上去，不小心踩了堂妹的脚，她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撅着嘴望向一边。他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她的脚猛地跺在他的脚上，他的回力鞋留下一个土**的鞋印。
   伯父关上烟绿色的窗，车里倏地暗了下来，黑色的窗帘像一块块幕布挡住外面的光线，前座袭来滚滚的烟，他急忙捂住鼻子。漆黑的匣子里混杂着几种笑声，他只看见不断飘过来的白烟和伯父三分之一的后脑勺。他想他的嘴唇一定涂满了猪油，不然怎么可以吹牛吹那么久。车不知到了哪里，摇晃得他有些头晕，渐渐地耳边只剩下了“嗡嗡嗡嗡”的声音。混沌之中，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未加工好的产品放在生产流水线上，随着传送带到下一个车间。胃开始翻滚，仿佛是早上吃的肉包又聚成形在里面扭动。他想要说些什么，“哧--”，车停了。
   他抢着下车，顾不得堂妹的白眼，大口呼着气，那团肉包跳上了胸口塞住，不能上下。他脸色微微发青，扶着锄头，抬眼望向前方。雨后的山路满是流状的黄泥，滑溜溜的像是含着嘴里的太妃糖。他记得去年来的时候路似乎没有这么宽，路旁还有些蛇吃的小药花，红红的像一枚枚饱满的樱桃。
   绕过一个大弯，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梯田有致地分布两旁，右侧的青草地上一头牛有滋有味地嚼着，不时“哞哞”地叫。
   阿良的黄泥沾满了黄泥，那块鲜明的标志被遮了一大半。在田沿走了一会儿，阿公一只脚踏上一个小山坡的狭径，另一只脚收上去的时，身体略颤抖了几下。阿良跟着上去，一座巨大的坟坐落在那里。
   小叔子快步赶了过来，蹲下身去念墓碑上的字:

“陈XX......光绪囗囗年。”

随后的人大笑起来,阿良伏在坟边拔草,听见他们的笑声,他不自觉地瞥了瞥阿公,他沉默着,双腿跪地,慢条斯理地铲草,他从未见过他这般庄重,似乎要把自己也栽进土里。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太阳挂在了中央,铲下来的草堆放在一边,泥土和嫩青的草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线。阿公侧对着阳光,他苍竭的双眼眯成细缝,豆大的汗珠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停留。他在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包烟和火柴,点了火,深深地吸上一口。他又蹲了下去，烟圈腾腾升起，这样维持了许久，他回过头对孩子们说：“拣些石子来压‘钱’。”
   一边闲谈的女人们知道要开始了，关住自己尖利的舌头，慢悠悠地解开放在地上的几个黑色塑料袋。阿良呆呆地望着，他们抓着一大把的线香和宝烛，背对着他，恰好挡住祖先的坟墓，她们的后背似乎长了眼睛和嘴，无声地笑着，像是一种奇异的声波，欲刺穿他的耳膜，等不及他跑开，那集聚起来的笑已把他钉在了地上，动弹不能。他恨不得在她们的七窍插满香烛。
   大伯拿出一卷鞭炮，满脸得意地挂在松树上，那鞭炮足有圆桌大，颜色鲜艳得似乎刚从染缸里捞出，像一巨蟒般缠在树上。

   烧完祭祀的东西，对坟拜了一通。火药味漫得满山都是，当然还有别的。阿良跳下小土坡，急速地走着，仿佛要从一种黏稠的胶体中冲出，但是疲倦与烂黄泥路使他不得不放慢脚步。等到后面的人走近，他的耳朵又在扭曲的笑声中挣扎，他脱下脏兮兮的回力鞋，挽起裤脚，飞快地跑了。
   下山要比上山容易得多，到山脚时他也累得气喘吁吁，脚丫子上沾满了黄泥，活像刚从田里劳作出来，汗不断从额头冒出，浑身湿透。平地上积了一些雨水，他把一只脚伸进去，另一只不停地搓着它，咖啡牛奶般的颜色从水里散了开来。他在水上隐约看到自己的影子，全身脏兮兮的，右手拎着新买的回力鞋。平地上一个人也没有，他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建筑是旧时的粮食局，大门紧锁生绣，那块银色的牌子却被太阳照得光焰夺目。
   山路那边隐隐约约地传来说话声，他遽然站直身子，竖起耳朵细细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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