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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大树 之 暮色匆匆 黄绍福 这一天，父亲起得很早，很早，打破了他往常的习惯。以往他总是要睡到八九点钟，那时早餐母亲已做好，他这才起床、洗漱、吃早餐，然后去上班。可这天，父亲六点就起床了，他先帮母亲干了些家务活（以前这些家务活他是不屑去做的），等母亲把早餐做好了，他又是一边漫不经心地扫着地，一边看着我和母亲吃早餐（母亲是送我上县城搭车并顺道去上班的），不时轻声说上几句要注意的事情。我几次叫他一起吃早餐，他口中应着，却迟迟不过来。每次叫他，他总是说：“等会，等会，你们先吃！” 从父亲重复的话语中，我有些疑惑：“父亲今天是怎么了？我搭长途汽车去学校也不是一回了，还这样担心与不安？” 直到吃完早餐，父亲始终没过来和我们一道吃。 早餐后，母亲便帮我拿了些行李向公路的叉路口走去，我也拿着其他东西紧跟在她后面，但我万万没想到父亲也跟着出了门，就在我后面不远，可他却不帮忙拿东西，也不跟我们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 到了第一个叉路口，等了一会，没车来。母亲说在这个叉路口比较难拦到上县城的车，便又提着行李向第二叉路口走去，我只好紧跟其后。在此期间，父亲始终与我们保持一小段距离，不上前来，也不落后。我不忍心父亲如此这般，便故意放慢了脚步，并主动与父亲搭话。父亲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从口袋中掏出香烟，点燃烟吸了起来。由于吸得过猛，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见此，我好不心痛，婉言说：“爸，别吸了吧。吸烟有害身体。”我知道父亲是戒了烟的，不知为何，最近几天，常见他在吸烟，在淡淡的烟雾中，我看见了一张苍白、衰老、遍布皱纹的脸，令人担心与不安。 听了我的话，父亲默默不作声，看了看仍然在升腾着烟雾的香烟，似乎在思索、在考虑，但他还是接受了我劝告，把手中的烟扔下地，并用脚轻轻地踩灭了火星。 终于到了第二个叉路口，恰好有辆上县城的中巴停在那里等客，我和母亲便赶紧上了车。等我找了个开着窗子的位子坐下时，父亲已赶到，在与车并排三尺外的地方站着。中巴并没有立刻开走，似乎想再多载几个客人。父亲赶到时，售票员以为父亲也是来赶车的，便催促他快上车，但父亲只是摇了摇头，并没上，目光始终注视着我。那目光是那样的深情与迟缓，与消瘦的脸颊相连，令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的父亲！在我记忆中，父亲绝不是这样的，他永远那么年轻，那么英俊与潇洒。 中巴就要开走了，父亲迟疑了一下，终于迈着有点蹒跚的脚步冲了过来，迅速地从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在我手里，口中还说道：“拿着吧，出门小心。” 我展开一看，原来是张拾元的钞票。我知道父亲这是给我零用的钱，可他已给过一次了。不知不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激之情涌上心头，使我负疚，使我难过，使我哽咽说道：“爸，......”，没等我说完，父亲便用目光止住了我，轻声说：“路上小心，要照顾好自己。”父亲如此，更使我说不出话来。 车终于徐徐启动了，隐约间，我还听见父亲在后面喊道：“要写信回来！” 汽车的“轰轰”声淹没了父亲的话语，我转过身去，只见父亲小跑一阵，然后停了下了来向我频频挥手。 透过后车窗镜，我看见了父亲独自一个人矗立在公路上，那身影仿佛是一棵已年老不堪的大树，它的生命与营养早已全部给了在它肩膀上的绿叶。
ΝΝ | 
发表于 2014-5-15 20:5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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