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逃出生天 又转一日,王顺生还是这样被囚居着,生活的范围除了房间就是厅里和冲凉房。每当开饭的时候,老神就会帮他带一盒饭回来。 这日下午,老神他们又去二楼“上班”了,王顺生呆在宿舍里,没有报纸可以看了,于是苦思良策。久而久之就胡思乱想,导致精神疲累,只好躺倒在床上,半睡半醒着。 过了不知多久,耳中似乎从哪里飘来了几声乐曲声音。王顺生立刻精神一振,认真听了听,果然是有人在用音响播放着粤剧。他一骨碌的爬起来,跑到阳台上去,那粤剧的声音又更清晰了一些。他心里一动:哦,记起来了,阳台对面左转弯,也就是工地围墙的后面,是个居民区来的,左边那条路行人应该比较多,而且似乎还很近。音乐应该是那边传来的。前两天刚到时,坐的摩托车还经过那里。可惜这个房间望不到背后居民区,而别的房间却锁着门。 有粤剧听,还是欣赏一下吧!大学时候选修音乐专业时,对于粤剧也有一些涉猎,而且还一度有点喜欢。只不过这种喜欢也只限于听戏,对于粤剧知识却了解不多,总感觉那些什么“凡尺工六”的工尺谱和什么快中板、转腔、开边、木鱼之类的知识太过复杂,比古典诗词的格律还要复杂得多,于是就没有认真去学。他还是只关注容易学容易唱的流行歌曲。 据说珠海这个城市比较悠闲,有一些中老年戏迷不用上班了,就在家里听几段经典唱腔,那也是正常的。既然没事可做,不如就听一段吧!王顺生于是搬了凳子,出来阳台上坐着,还把脚架起来,半眯着眼,认真地听了起来。 这一听又到了下班,想发财的那些同事们又回来三楼各个房间了。王顺生试图跟他们接触,但都无济于事。他想到北边房间去,看看背后的街道和居民区,可是进去没几秒钟,人家盘问他干什么。他一时没有准备好话题,答不上来,于是被人赶了出来。 晚饭之后,王顺生又是只能在房间里看自己的资料,写一些诗句,打发着无聊的时间,直到十点半灯火被关。 转日老神他们还是如往的上班,王顺生则在宿舍认真等待,果然又有粤剧出来。他心里很是高兴:嘿嘿,又有一顿欣赏了。忽然觉得这曲子有点熟悉,想了想原来是一段《胡不归之慰妻》,当初老师还把它当作教材播放给大家听。可惜那时候关于粤剧的课程很少,学得也不深入,现在也只能是外行听热闹了。 下午的时候再听,还是有粤剧播放。他估计这家人可能有个闲着的老人,不用上班,又是粤剧迷,于是就以听粤剧打发日子了。难得这人如此准时每天上午和下午都听戏,自己也顺便免费欣赏一番。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连着听了五天的粤剧,王顺生似乎对粤剧越来越有感觉了,那腔调、那节奏、那平仄规律,渐渐地都可以听出一点眉目来了。后来他还一边听一边用简谱的办法把一些节奏记下来,晚上自己可以重新唱一下。记录粤剧的谱通常是用工尺谱,可是他对工尺谱的应用很生疏,对简谱却很熟练,于是都用简谱来记录。一开始的时候记得很慢,唱了五六句只能记好两三句。可是后来熟练了之后,他就能够唱多少记多少了。 不过他的心里还是越来越慌:这样囚居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啊?找不到工作,以后到哪里去找钱来寄给学校里的弟弟妹妹?传呼机没有电了,也不知有没有人呼我,对方得不到回应,只怕以为我要失踪了。不行,得想个办法出去。还是要跟他们多接触,才能找到机会。 这一日中午老神他们又回来三楼了,他们每个人依然精神兴奋,开口闭口都是发财富贵的事情。王顺生待老神送饭来时,就问他:“老神,最近大家发财富贵的事业,又有了好大进展吧?”老神精神一振,身子一挺,说道:“当然,我们现在发展到五十多人了呢。好在这栋楼大有得住,要不哪会让你一个人住一个小房间,这么好。”王顺生赶紧说道:“发财就好,发财就好。下午你若是看到王汉起主管,就告诉他说我也想通了,我也要发财,我跟大家一起干,叫他重新让我上班。”老神听了,笑呵呵的说:“这就对了嘛!” 下午的时候,王顺生又一边听粤剧,一边用简谱来记录,心里则等待着王汉起的到来。可是等到天晚,老神他们下班了,也没有等到王汉起来。 王顺生连忙问老神,老神就说:“王主管今天下午陪着一个同事去接人了,一个下午没有见到他。”王顺生又问:“珠海也不大,怎么一个下午接不回来?”老神说:“听说来了一群人,有七八个,是那个同事的老乡。人多估计带的东西多,不好找,所以没及时赶回来。” 王顺生点点头,心想:又有一伙人上当了,要来这里发财了。算了,等都等了,再迟一日也无妨。 转日上午,老神他们又准时去上班了。王顺生还是坐在阳台上,想一边听戏一边等王汉起到来。不过今日却听不到粤剧了。心里就想:人家再闲,起码也得出街去逛逛,哪有像我这样闲的,天天只待在屋子里。听不了戏,他就把自己记录的那些戏谱拿出来,一边看一边学着咿咿呀呀的唱起来。唱了一会觉得不过瘾,心想:粤剧的乐器伴奏很重要,而传统演奏师傅都是看工尺谱的,他们到底是怎么看着来演奏的呢? 于是,他就把手里记的简谱,对着音节音阶,用工、尺、凡、士、六等工尺谱的字音对应一一标注。开始的时候有点难,但是他仔细对照了五音和简谱的规律之后,标注起来就得心应手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等来了王汉起。王顺生实在没有脾气去生气了,于是就简单的说自己想通了,也想发财,跟大家一起培训一起上班。王汉起一听,果然很开心,还说这段时间公司发展迅速,现在有了六十多人了,而且外线人员也发展顺利,有了二十多人。王顺生问什么是外线人员,王汉起则说那是不用来公司上班,但是可以销售产品并发展下线的兼职人员,叫外线人员。 王顺生又问:“有咱老乡来发财吗?”王汉起说:“暂时还没有,我发展了几个,都是以前的工友。你出来就好了,你把老家的人多发展发展,网络大了,我们就可以不用干也拿提成了。” 王顺生心里冷笑,但还是装作很和气甚至高兴的样子应付着,又问了什么时候可以上班。王汉起则说要请示张总,估计最迟也要明天。 两人虽然说着家乡话,但一点也没有老乡的亲切感。王顺生心里厌恶王汉起,问清楚情况,就把他打发回去了。 下午的时候,终于又听到粤剧声出来,王顺生竟然有种久违的感觉,又认真地倾听起来,一边听还是一边做笔记。 天黑的时候,老神他们又下班回来了,老神带饭给王顺生时,还叫他明天去上班。王顺生心情稍微舒畅,这次把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晚上时候,其他房间的人都在等着冲凉,今天天气转暖和很多。王顺生坐在床上写东西,房门则半掩着。 一会儿,门外有人轻轻地敲了两下,王顺生问:“谁啊,进来吧!” 门被推开,却见一个乡下人打扮的女孩子闪了进来,然后关好门,怯怯的问:“这位大哥,我不认识你,但我有事情想问你。” 王顺生听得她外省口音很重,就说:“我叫王顺生,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啊?找我什么事情?” 这小女孩伸手指“嘘!”了一声,然后小声说道:“王大哥好。我叫黄小娥,是从湖北来的。我听老乡说,你不想加入他们的销售队伍,就被软禁在这里了。我也不想加入啊,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怕啊!”说着就哽咽着想哭了。 王顺生一听,才明白这又是一个上当的人,于是安慰她说:“别哭,你说说你的情况,什么时候来的?” 黄小娥说:“我去年初中毕了业,听说广东这里好打工,过了年之后就跟好多老乡一起来了。我们先进去了一家电子厂上班,可是我不会做,很快就被炒了。前几天,有一个老乡的朋友,介绍我到这里来。我昨天上班,今天上班,除了培训之外,他们都一个劲的要我打电话给家里人,要寄三千八百块钱来,买公司的两套产品。或者打电话给亲戚朋友,叫他们寄钱来,然后公司就把产品给他们寄过去。我不想干这个事情,老总和主管们就吓唬我。他们还叫我去介绍其他人来这里做事,这样也可以拿到提成。可是我怎么能叫熟悉的人来干这种无聊的事情呢?他们逼得凶,我就只好打了个电话给初中同学,耍得比较好的。可她不要我的产品,还问我怎么了。我答不上来,唉,我连初中的好姐妹也去骗,我觉得我不是人,呜呜!” 黄小娥说到后面,伤心得哭了起来。 王顺生连忙说:“别哭别哭,别让人知道了。”黄小娥果然就停了哭泣,一副泪眼汪汪的望着王顺生。 王顺生又问:“你进来这里,交了多少钱?现在在哪个宿舍区住?”黄小娥说:“我从家里带了几百元来,除了车费,大约还剩下四百多,前天他们要我交钱,我假装说只有三百元,就交了三百,现在只剩下一百多元了。我住在五楼,叫什么七号宿舍区。” 王顺生想了一想,然后问:“你是不是很想出去,到工厂去开开心心的上班赚钱?不在这里骗人,不做亏心事了?” 黄小娥一个劲的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本来有家大餐馆开业要招很多服务员的,我有一些老乡去面试过后就上班了,可我却进了这里,没有工资发,只发提成。卖不出去产品哪来提成啊。” 王顺生就劝她说:“那你就要坚强自信一点,不要闹事,否则下面的保安是会打人的。哦,你可以到我们三楼来,那就是三楼四楼五楼你去哪都可以?” 黄小娥说:“是啊,就是不能下二楼嘛!你有什么好办法?” 王顺生想了一下,又问:“五楼是不是通楼顶?你能不能上去?” 黄小娥说:“是啊,楼梯上去就是楼顶,前两天刚来时上去过,上面好冷,望了一下就下来了。” 王顺生说:“这样该有好办法了。这里是烂尾楼,楼顶一定有很多碎砖或水泥块什么的,你得空上去找一找,有没有拳头大小的石头砖头,水泥块都行,像鸡蛋大小就最好。找一些给我,越多越好。” 黄小娥睁大双眼,惊恐地说:“楼顶现在黑漆漆的,我怕!” 王顺生说:“那就明天中午,你别睡觉了,捡一些石头砖块给我。” 王顺生又安慰了一下黄小娥,然后就让她回去了。 转日上午,王顺生终于得以去上班,他还是作为新加入的员工,跟二十多个也是刚加入的员工一起培训。上培训课的还是张总,王顺生跟他相见时,彼此都没有说什么了。 张总开始演讲了,王顺生心里则一直在抵抗,默默念着:他是骗人的,这是骗人的,这是骗人的。 张总讲了大半个钟,然后叫王汉起说话,王汉起则说哪些人哪些人通过直销来发财的“真实故事”,接着下来,是员工之间交流学习经验。黄小娥特意找到王顺生来交流,两人相视一笑,口里说着“发财、发财。”的话,其实内心都在暗暗咒骂。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有人送饭来吃,黄小娥捧着饭说回去宿舍加点家里带来的辣椒,然后就上楼去了。王顺生则迅速地扒完饭,顺手还带了一张废报纸回到宿舍里。 老神他们很快也吃了饭回到宿舍区了。王顺生半掩着房门,只等着黄小娥的消息。一会儿,门就敲响了,黄小娥在外边说:“王大哥,我再跟你交流一下发财的事情。”王顺生会意,赶紧让她进来,并关了门。黄小娥则衣服一掀,“哔哔卟卟”的倒出十几颗小石头砖块来,原来她是用外套裹着来的。黄小娥一边倒还一边说:“你说的没错,上面天台果然好多碎石块,我晚饭后再去搞一些回来,我现在不怕黑了。”王顺生则说:“你要小心一点,别让人发现了。若是发现,你就说是用来垫床脚的,知道吗?”黄小娥点了点头。 下午上班,王顺生又小心地应付了过去。下班吃饭时,他又顺手带了一份旧报纸回来。黄小娥趁天黑之前,去包了两次石子下来,加上上午的,一共有三四十颗拳头鸡蛋大小的石头砖块了。 王顺生去老神他们房间里请教了一番“直销”的经验,得知时间已是晚上九点时,便装作说自己累了,要早点休息,然后回来自己房间,反锁上门,并迅速地把废旧报纸全部掏了出来,撕成书页大小,有厚厚的一大叠。他又把这些书页大小的报纸片全都写上“烂尾楼有非法传销快报警”这样的字,然后又把纸片一一裹在石头上,文字露在外边。裹好一个,他就藏进被窝里,怕被人发现。此时心里也是急剧的跳动,生怕有人来敲门。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他包好了二十多个石子。后来翻到一份没撕烂的报纸,一看这报纸有一面全是素白的广告。想了一想,他就用手指狠命的掏鼻孔,拨鼻毛,还用手猛敲了两下鼻子。忽然间鼻子一阵疼痛,接着鼻门前一股温热流动,混着强烈的血腥味。终于出鼻血了,他赶紧把鼻血抹在手指上,然后在报纸上写着“救命”两个比巴掌还大的血字。鼻血一直流,他一直抹,直到两个大字的笔画被加得很粗了,隐隐感觉到脑门一阵晕乎。于是赶紧仰卧在床上,并用手指堵住鼻孔,只用嘴巴呼吸,却感觉到鼻孔的血倒流到嘴巴来了。他一阵大惊,连忙把嘴巴也闭上,屏住呼吸,足有半分钟之后,才张嘴呼吸。此时鼻血已经不往嘴里流了。王顺生保持着这个动作,不敢动弹,想等下再收拾地上的东西。然而此时灯火却突然熄灭了,原来熄灯时间已到。 王顺生躺了半个多钟,确认鼻血不会流出之后,才小心地拉过被子来盖在身上,慢慢的睡了过去。 由于心里警觉,他醒得特别早。醒来时天色还很黑,稍过一会,天色微朗,他赶紧把行李袋里的衣服掏出扔在床上,并把昨夜写好的报纸和包裹好的石头塞进袋子去。等到天色更亮一些时,他赶紧去冲凉房里把脸洗干净。 上午上班,王顺生又使尽心思,勉强混过了时间。到中午吃饭时,他推说不舒服,要把饭带回来宿舍吃。一回到宿舍后,他就提了装好石子的行李袋,带上饭盒走上楼顶天台。楼顶北面正是居民小区,二十多米外就有人在路上经过。王顺生心里扑扑直跳,无法平静下来。但是他的手脚还是很利索,先是掏出写有“救命”两个血字的那张报纸,用筷子拨了一些米饭,涂在报纸背面,然后贴到天台围墙的外栏上,这样路过的人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报纸上的字了。 接着他又掏出裹着报纸片的石块,用力往二十多米外街上扔去。扔了五六个石头之后,路上终于有人往这边望了过来。 王顺生就扬了扬手,却不敢大声叫喊,怕被楼下的人发现。 这时他发现对面三楼阳台上有个妇女在晒衣服,便打了两个石头过去,一个打在花盆上掉到楼下去了,另一个却终于打进了阳台上,把晒衣服的妇女吓了一大跳。那妇女惶惶然张望,不知怎么回事。王顺生又一个石子打过去,却正中那门窗玻璃上,“碰”的一声玻璃碎成几块掉下去。那妇女终于望到了这边楼顶,王顺生就伸手做动作,想叫妇女看看石头上报纸写的字。那妇女不明所以,还是去捡了石子。 王顺生感觉有希望了,但为了机会更大,他就把石子打向四楼玻璃窗,窗子破了,石子飞进屋内去。一会儿就见有人跑出阳台来骂骂咧咧。王顺生拼命做手势,那屋主人也终于看到了这边情况。王顺生又把石子打在对面五楼阳台门窗去,一个石子从小门打进屋内,一个石子则又是打烂玻璃,那女主人一边骂着一边跑出来。王顺生心里一高兴,又把石块打到二楼阳台去,前一块石头打在花盆上,后一个石子却没有打中。王顺生一狠心,还是觉得打玻璃窗稳妥,一个石子打过去,又中了玻璃窗,立刻就跑出两个小孩来,王顺生怕打着人,就把目标转移到六楼。他连打了两个石子到六楼阳台去,听得到有声音,却不见有人出来。 这时他翻了一下行李袋,糟了,仅剩下两颗石块。他一用力,打在六楼玻璃上,“哗啦啦”的一片声音,很快就跑出一个穿西服打领带的男人来。王顺生把另外一个石块又丢到街上,这时看到二楼到六楼阳台都有人,而且都发现了他。于是他沉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大声的喊:“快报警啊,快救命啊!救命啊!”喊完之后,立刻提了行李袋拿了饭盒,一口气跑回楼梯,迅速下到三楼宿舍,就听见楼下有人跑上来了。 王顺生迅速溜进房间里,反插好门,然后快快扒了几口饭,把饭盒扔在一边。接着他把木床拉过来,靠在门上,心里极为慌张,却又满怀希望:二楼到六楼都有人发现了这里,只要有人肯看石头外包裹着的纸片,肯报警的话,那就有救了。可惜破坏了好几户人家的玻璃窗子,不过不狠心的话,他们可能不会那么乐意去报警。这次石子打得很顺手,多亏了小时候经常用石头追田鼠打小鸟,锻炼出来的。 一会儿,房门外就有了一阵热闹,有人嚷道:“刚才谁在喊,刚才谁在喊?大家出来点名。这间房子住的谁呀?开门,出来。哦,032号出来。” 王顺生说:“我病倒了,不想出去。”可是房门被踢得“砰砰”作响,王顺生死死的摁住木床,压在门上,门外一时奈何不得。而他此刻心里却很着急:对面楼的叔叔阿姨,小弟小妹,快点报警啊!警察一来,我什么也不怕了。警察不来,我可就遭难了。 门外屋子里的叫嚷声越来越多,敲门声踢门声越来越密,王顺生心里又想:大家都该知道是我喊救命的了,如果一帮人冲进来,我就把木床砸下去,然后跑出阳台往下跳,是生是死到时再说了。门外的人一直没有采取行动,或许他们不知道我写了字裹在石块上打过去,或者他们还没有发现我贴在天台外侧的写着“救命”的报纸,或者他们等着主管或老总来处理……我怎么越来越心慌了?唱歌吧,唱歌可以驱赶恐惧。唱什么歌呢?唱Beyond的《长城》,那首歌很够气势可增胆色: 遥远的东方,辽阔的边疆, 还有远古的破墙。 前世的苍桑,后世的风光, 万里千山牢牢接壤。 …… 唱完了这首歌,王顺生又唱起Beyond另一首叫《不可一世》的歌来。唱完这两首歌之后,忽然感觉到屋外平静很多,而阳台外却又是人声嚷嚷。莫非他们要从阳台爬上来?王顺生又是一阵恐慌,手里抓到一块砖碎,心想:有人一冒上来,就打过去,或推下楼去。 忽然房间门又被“嘭嘭嘭!”的一阵猛踢,下面的门板被踢得裂开了。王顺生一阵极度的恐惧与绝望,很想在此刻手执了大刀长剑,出门去左右开弓,拼个你死我活。但是房间内连棍子也找不到,心想还是坚守吧,坚守不住再说。 “嘣!”的一下,门又烂了,一只皮鞋还伸了进来,又一脚,“砰!”的一声,门又烂了一尺来宽。有人就喊:“拉出来,打他,打死他。”王顺生心里绝望了:惨了,一群人就要进来把我打成肉酱了。妈呀,快救命啊! 此时听得外面一片惊叫,人声鼎沸,而房门却“嘭”的又被踢一脚,塌了半边,只剩下上半部分,人完全可以从下边门洞钻进来了。王顺生一阵绝望,但还是移动木床挡住下边洞口。此时又一阵喝令声,却没有人踢门了。只听外边有人大声喝令:“快蹲下,快蹲下,靠墙蹲下,谁动了我一警棍打下去。快点,一个个报名登记,快点。” 王顺生把头低到门洞下望,果然靠着墙边蹲着很多人,有几只脚在走动,裤子是制服来的,于是他连忙大喊:“阿Sir,我在这里,阿Sir,救我啊!是我报警的。阿Sir,是我报警的!”外面的警察说:“谁呀快出来,点名登记到派出所去说,快点。” 王顺生赶紧挪开木床,开了房门,见到屋子里五六个警察,一股泪水就流了出来,喊了一声:“阿Sir,多谢你们救命啊!” 有个警察就问:“真是你报警的?”王顺生点点头,那警察就说:“好,回去派出所里说。”此时蹲着的众人已被警察一个个往楼下带,王顺生也跟在后面,每个楼梯口都有警察手握警棍守着。王顺生下到一楼,发觉一楼也有十来个警察,有几个人还拿着护盾,有几个人则是手握着枪。 围墙大门外又有两辆警车开了进来。王顺生发觉同事们都用凶神恶煞的目光看着他,他怕众人打,就跟警察说要申请保护,有一个警察就开摩托车载他先走。去到派出所后,他先做了笔录,把这十多天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说出,还特别强调了报警的细则。笔录的警察就说:“报案呢是小区的几户居民一起报的,你呢也算有功,协助警方破了大型的传销诈骗集团。至于要不要奖励,或者怎么处理,就看上司的了。” 王顺生则心有余悸地说:“你们行动还真快,要是慢一点,我就被他们踢门进来打死了。” 笔录完了之后,王顺生出来派出所大厅里,看到厅里蹲着六七十人,而其中一个是王汉起。厅里一角堆着很多洗发水产品,有个小桌子上放着很多现金,有人端着相机在拍照。 王汉起看到他就站起来说:“王顺生,你**敢报警,断了大家财路。”王顺生也大骂他:“你**财迷心窍骗那么多人,小心不得好死。”王汉起一下子扑上来,王顺生被扑倒在地还挨了两拳。此时一个警察跑过来,一警棍打在王汉起背上,痛得他立刻滚回到墙角边去蹲着不敢动了。 登记工作足足用了一个下午,然后警察又在天黑前,把大家拉回到烂尾楼去收拾各人东西。有一部分人被教育一番就遣散了,王汉起、赵主管等负责人以及烂尾楼的保安就被拘留立案调查。而张总却因为中午不在,一时还没有抓到。王顺生举报有功,由派出所奖励两百元,协助王顺生举报的黄小娥奖励一百元。当地居民损坏的门窗,由警察跟住户协商后再处理。整个办案过程中,来了不少记者在采访。 王顺生拿回了自己的吉他,当晚的时候,他跟很多找不到地方落脚的人一样,住在了派出所里。 转日一早,王顺生收拾好东西,问准警察可以离开了,他就想早点回广州去。此时黄小娥也拿了东西过来,问道:“王大哥,你回广州吗?我想跟你去。” 王顺生问:“跟着我干什么?” 黄小娥说:“就觉得你是个好人啊,跟着你一定不会被骗不会吃亏。” 王顺生说:“还是不要吧,我没法照顾你。” 黄小娥却说:“可我跟你交往两三天,觉得你好,心里总觉得你好。”说完有点羞涩的低下头去。 王顺生心里有点感动,但还是说:“不行,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事情。你不是说在珠海有老乡,有工作机会吗?我还得回广州去,做我的事业。” 黄小娥说:“你就这么走了,总是,总是有点舍不得。” 王顺生走过去,握了一下她的手,说道:“日后有缘,或者还会见面的。其实,这件事情还得多谢你才是。” 黄小娥勉强笑着说:“你已经谢过两次的啦。既然你要走,那你就先走吧,我在这里,可能还要警察叔叔帮忙。” 王顺生给她留了自己的传呼机号码,然后就背起包袱行李,抱了吉他,出了派出所。这时有个警察开摩托车把他护送到车站,并买到车票坐上车去才离开。王顺生在上车前买了一份当地的报纸,一看头条就是关于当地警察成功打掉一个非法传销团伙的报道。他看了看,付之一笑。 坐在回广州的车上,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王顺生想起了刚才离别时,黄小娥依依不舍的神情,心里也有点难舍,毕竟曾经生死与共过。唉,人生路上,总有一些萍水相逢的人,总有一些擦肩而过的人。而这一些人,总是难忘。 有一个人,她叫秦郡,她也是跟我萍水相逢吗?她也只是跟我擦肩而过吗?王顺生一边想着,一边翻出了囚居的这几天,为秦郡而写的一首歌: 分不清几个日与夜, 看不见天上星和月, 身被困,心更寒,胆更怯, 怎可安歇。 情怀中总有悲与喜, 人世间终会聚与别, 人分离,爱相斥,缘相隔, 难得一瞥。 前尘迷惘, 转辗他乡客。 时光飞逝, 爱火依然烈。 终有日, 会托了星星与明月, 寻至君留处, 问君心思似水还似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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