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平老师《新丰记忆》的连载之二 (二)宿舍与邻居
1968年11月,踏进那间寺庙般的大屋,我的学生身份就终结了。
大屋约50米深,一进大门就看到右边有一个做排练场的大房间,左边还有一个大房间做宣传队会议室,往里是一个方整的天井,中间横建了几排炉灶,分在各人名下。天井两旁是男演员宿舍,天井后有一面墙,转过去就到后墙了,后墙边有一个出口作后门。利用两墙中间的空地,用砖砌了一排房子,同样是宣传队演员住,我被分在其中的一间。房外墙是砖头,但房与房相隔的是木板,几乎一声叹气两邻听闻。
比我先来报到的两位广州美术学院附中男生住在我隔壁,同是广州来相见特亲切。可是他俩运气不好,一来就被放在离县城十几公里的干校劳动,后来要他们画毛主席像才让暂时回城。他俩在我隔壁老吵架,一位是江西老红军后代,皮肤黝黑,姓郭,说话调侃,有点狡狤,一位是广州知识分子子女,斯文白净,姓杨,在班里专业第一,有点憨厚但很脆弱。姓郭的老在欺负姓杨的,其实他俩关系也不错,同出同进,老红军的儿子说话句句要占上风,杨说一句,郭就揶揄几句,我在隔墙听得暗自发笑。后来落实政策。郭的老红军父亲把一家人带回江西瑞金,走的时候郭象脱难一样高兴,还说很想念那里的南瓜饭。杨的命运很惨,郭走了,一年后我也走了,剩下他一人绝望地留在新丰,知识分子的家庭没有任何能力把他调回广州,县里也不怎样用他,因为他坚持西洋油画那套立体多层次的技术,不甘融合当地画政治宣传画那种方式。他曾对我说:那些把画面刮得平平的算什么油画。我到韶关后曾随团回到新丰演出,他看到我,非常失落地说:你们都走了,剩下我一个。我因为要随团活动未能和他细谈,说了几句我要走,他跟随我走了几步,很多话要说的样子。后来听说他神经不正常了,回到广州治病,有好转,找了一条船到江上画画,一失足淹死了,有人说他是自杀。我知道以后很后悔当时没有细听他说话,写封信鼓励一下也好,但我出离了新丰,那有力量劝解,他太脆弱了。
编者:当年的政治环境就是如此,也许现在的年轻人无从理解,一个小小的山区县城也不能与世隔绝,也必须与时代同步,从省城到县城的知识分子就如文中所述,命运与时代紧扣,谁也无法逾越,谁也难以改变。
注《新丰记忆》连载二是由丘绍淳老师于2014年11月7日发布于其qq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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